清晨——或者说,是巢穴模拟出的清晨时分,通道顶部的灯光由夜间的昏黄转为一种偏冷的白色,伴随着一阵轻柔却足以唤醒所有人的预备铃音——祝昭一个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三天的自由时间,宝贵得像从指缝里漏下的金沙,她可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祝昭利落地换好衣服,对着墙壁上一小块能勉强反光的金属板扒拉了两下睡得有些翘起的头发,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拉开了房门。
通道里已经有人走动,大多睡眼惺忪,面无表情。
祝昭像一尾突然闯入静水的小鱼,带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鲜活气,目标明确地朝着记忆中的公共食堂走去。
她可不是去机械完成“进食”这个任务的,她是去“侦察”的——用她自己的方式。
食堂比她想象中更大,弥漫着一种食物被大规模烹煮后混合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温热气味。
几个窗口前排起了不长的队伍。祝昭没有急着排队,而是先猫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
祝昭很快发现,最边上那个窗口后面是个有点胖乎乎、面相和善的大叔,打菜的动作似乎比旁边窗口那位瘦高、严肃的大婶要“豪爽”那么一点点。
她立刻溜达过去,排在了胖大叔的窗口队伍后面。
轮到她时,祝昭扬起一个尽可能甜的笑容,声音清脆:“叔叔早!”
胖大叔愣了一下,似乎很少遇到这么有“朝气”的打招呼,抬眼看她:“新来的?”
“嗯!昨天刚来的!”祝昭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手里的勺子,“听说这里的伙食特别好!”
胖大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说什么,但手腕一沉,舀起满满一勺黏糊糊的、但看起来分量很足的燕麦粥状食物扣在她的餐盘里,似乎比给前面那人多了些。“多吃点,小丫头。”他低声说。
“谢谢叔叔!”
祝昭心满意足地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
看,这就是有效社交的第一步!
祝昭一边小口吃着味道寡淡但热乎的食物,一边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周围零碎的对话——谁和谁因为争抢工具吵了架,哪个区域的供暖似乎出了点问题,还有人对即将到来的新一轮物资配给充满了担忧。
吃完早饭,祝昭按照昨晚研究的简易地图和江敛带她走过的路的记忆,前往公共供水站。
路上需要穿过一个小型的物资转运区。这里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杂乱。
就在祝昭小心避让着推着沉重货架车的工作人员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和其他搬运工无异的工装,正将一个个空着的金属箱子从场地东侧搬到西侧,码放整齐。
然后,他又折返回去,将那些刚刚码好的空箱子,一个一个地,再搬回东侧,重新堆叠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动作稳定、标准,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不是在搬运东西,而是在执行一段设定好的程序。
旁边一个像是监工的人靠在墙边,打着哈欠,对此景象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祝昭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这人……不累吗?而且,搬空箱子有什么意义?
她心里嘀咕,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点轴,要么就是这儿的活儿实在太无聊,给憋坏了。
祝昭无端想起沈悬衡对她的提醒,可眼前这情况,实在有点超出她能判断的范围。
祝昭没有上前询问,只是把这个小小的疑惑存在心里,继续朝供水站走去。
供水站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祝昭百无聊赖地等着,目光四处游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带着点自来熟和好奇。
“嘿,生面孔啊?新来的?”
祝昭转头,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头发有点乱糟糟的,但眼睛很亮,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手里也拿着个水壶,看样子也是来打水的。
“嗯,昨天刚来的。”祝昭点点头。
“我叫陈哲,你可以叫我阿哲。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很有亲和力,“你呢?”
“祝昭。”
“祝昭……好名字。”阿哲点点头,很自然地就接上了话,“怎么样,还适应吗?这鬼地方刚来的时候是挺闷的,规矩也多。”
“还行吧,正在熟悉。”祝昭觉得这人挺开朗,跟江敛那种闷葫芦完全不一样。
“慢慢来,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从巢穴建立开始就在了。”陈哲拍着胸脯,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架势,“告诉你啊,食堂最右边窗口那大叔,人最好说话,嘴甜点能多打一勺糊糊……”
两人一边排队一边闲聊,大多是陈哲在说,介绍着巢穴里的一些琐事,哪个角落晒太阳最舒服,哪个时间点去洗澡人最少。
祝昭听着,觉得这人还挺热心,更多的是能跟同龄人交流的喜悦。
很快轮到他们接水,陈哲接过祝昭的水壶,手脚麻利地帮她一起接了,省了她一番力气。
“谢啦!”祝昭虽然刚开始有些愣神,但还是礼貌道谢。
“客气啥!”陈哲摆摆手,“我就在C区那边帮忙打杂,有空来找我玩啊!”说完,他便笑着挥挥手,转身汇入了通道的人流中。
解决了水源问题,还意外认识了个新朋友,祝昭心情颇佳地继续她的“巢穴观光”。
通道四通八达,祝昭凭着直觉和那份简易地图的模糊印象,拐进了一个标着“第七活动区”的地方。
这里比通道宽敞许多,摆放着一些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旧时代桌椅,甚至角落里还有个小书架,上面稀疏地插着几本封面磨损严重的书。
这里算是巢穴里难得的、能让人稍微放松一下的地方。
此刻,活动区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低声交谈或只是发呆。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啜泣声吸引了祝昭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蹲在一个通风栅格旁边,小手徒劳地伸进栅格缝隙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
栅格下面,一个用旧布头缝制的、眼睛都快掉下来的兔子玩偶,正可怜兮兮地卡在缝隙深处。
几乎是本能,祝昭几步就走了过去,蹲在小女孩身边,放柔了声音:“小妹妹,怎么啦?娃娃掉下去了?”
小女孩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到是个面生的姐姐,怯生生地点点头,带着哭腔说:“兔、兔子……拿不到了……”
“别哭别哭,姐姐帮你拿!”祝昭挽起袖子,信心满满。她先是试着用手直接去够,奈何缝隙太窄,手指根本碰不到。
祝昭又找旁边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大叔借了根细铁丝,弯成钩子,趴在地上,半边脸都快贴到冰冷的地面了,小心翼翼地伸进去勾。
折腾了好一会儿,鼻尖都冒了汗,脸上也蹭了道黑印,终于,那个可怜的兔子玩偶被成功地勾了出来。
“哇!兔子!”
小女孩破涕为笑,一把将失而复得的玩偶紧紧抱在怀里,脏不脏完全不在乎。
祝昭也松了口气,撑着有点发麻的腿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小女孩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点小小的成就感和帮助他人带来的满足,让她觉得这个灰扑扑的巢穴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祝昭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快步走来,将小女孩揽到身边。她应该是女孩的母亲。
“不客气,举手之劳。”
祝昭摆摆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下意识地观察着对方——这位母亲看起来很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虽然也是统一的灰色调,却显得异常平整。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语气也十分真诚。
然而,就在这看似完美的道谢中,祝昭心里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这位母亲的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弧度标准,持续时间不差分毫。
她的眼神很清澈,却缺乏一种更深层的波动,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不到底下应该有的一丝涟漪。
“您真是位善良的姑娘,”母亲继续说着,语调平稳,“巢穴就需要我们这样互相帮助,共同维护这里的秩序与和谐。”
这话听起来完全正确,无可指摘。
可祝昭就是觉得,这话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是在复述某条宣传标语。
祝昭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冒出沈悬衡说过的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脚尖微微向后挪了半寸,仿佛想拉开一点无形的距离。
一些总结性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这位母亲很好,很有礼貌,但感觉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触碰不到内里真实的温度。
这种好,和那个机械搬箱子的男人那种怪,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的相似之处,都缺少了点活人该有的人气儿。
带着一脑袋问号和满身灰尘,祝昭回到了B区居住层。
通道里的灯光已经调成了夜间模式,昏黄的光线让金属墙壁泛着陈旧的光泽。
她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搓着手指,试图把嵌在指甲缝里的那点黑泥弄掉,心里还琢磨着那个搬箱子的男人、那位过于完美的母亲,以及新认识的、非常自来熟的陈哲。
路过江敛的房门时,祝昭看着门缝底下透出的那丝微光,脚步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
江敛似乎是刚结束上午的工作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点机修车间特有的金属和润滑油混合的气味,正用一块布擦拭着手指上的油污。
看到门口脸上带着黑印、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祝昭,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一瞬。
“你这是……”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语气带着点疑问,“去管道区爬了?”
“差不多!”
祝昭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侧身挤进了房间,嘴里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往外倒话。
“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开了眼了!你知道我碰到什么怪事了吗?”
江敛看着她自来熟地占据了他房间里唯一那把椅子,也没说什么,只是顺手关上了门。他继续靠在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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