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岐灵若无其事地拾起筷子,继续夹菜,面上一派轻松,仿佛方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语只是顾连舟的幻觉。
沉默片刻,顾连舟亦跟着提筷,“既如此说,那南城王也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尽管师兄语焉不详,并不肯将实情托出,可他依旧语气笃定,仿佛赵煜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闻言,宋岐灵眼尾微挑,侧眸看向师弟:“你也不问问我同南城王有何过节?又为何会夜闯他的寝房?”
却见顾连舟唇角轻扯起一道弧度,自嘲般笑道:“师兄若是想说,一早便说了,何须同我遮遮掩掩,既不想说,那便是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再问?”
嘿,顾连舟这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
到底吃人嘴软,看着神色郁郁的师弟,宋岐灵往他碗中夹了只鸡腿,放软了语气:“师兄瞒着你许多秘密,不高兴了?”
顾连舟低头望着碗里突然多出的鸡腿,一时没有作声。
半晌,他才抬眼看向宋岐灵,目光沉沉,混杂着被敷衍的些微恼意:“师兄,我并非因你隐瞒而不快,只是你独身蹈险,怕你遇事无人策应,怕你觉得无人可托付,连我……也不能。”
灯火如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随烛芯轻曳。
屋里一时静得只剩窗外细微的风声。
顾连舟话一出口,倏地怔住了。
这般近乎剖白的言语,似乎逾越了师兄弟间该有的分寸。
他垂眼避开师兄惊诧的目光,指节微蜷,无声的懊悔在胸腔里弥漫开。
宋岐灵亦是一怔,眼中清晰地掠过一丝罕有的失措。
师弟话语里怨怼,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心防最隐秘之处,激起一阵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涟漪,让她几乎本能地想要退缩。
若换作从前,她只当顾连舟在同她耍小性子,可自打见识过那虚相,师弟的话便彻底变了味。
她竟不知,师弟对她的依赖会如此之深。
“哈哈……”她突然干笑两声,打破这短暂的寂静,“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托付不托付的,怪肉麻的。”
她急急说着,执筷的手指微颤,催促他道:“快吃饭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说罢,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埋头吃起来,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顾连舟的唇角微抿,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饭桌之上,只余筷子轻触碰碗碟所发出的细微脆响,以及几不可闻的咀嚼声。
烛火“啵”地爆开一朵灯花。
在骤亮的火光中,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抬头。
一餐毕,顾连舟便收拾衣物,搬去了隔壁院子,因着先前的冷场,他并未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师兄好生休息”,便转身踏入院外渐沉的暮色里。
送走师弟,意料之中的轻松并未如约而至,宋岐灵给房门插上门闩,回到榻上躺下,看着灰蒙蒙的墙出神。
她并未脱鞋,小腿垂挂在床沿,保持这颓然的动作半晌,方长长叹了口气。
师弟方才在饭桌前的话究竟是何意思?寻常师兄弟间的交往该是这般亲密托底么?
忆起在天机门时,她与无咎师兄的相处,宋岐灵心中更加郁闷。
她那时作为师妹,与师兄总隔着距离,因着褚岳管教严的缘故,二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遑论进一步的深交。
而顾连舟就不同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可没少亲近,且不论先前在欢喜村时共睡一榻,之后她甚至豪无防备地醉宿在他房中。
难不成……正是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师弟竟对自己产生了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情愫?
这个念头涌入脑中的一刹那,宋岐灵再也绷不住了,扯过一旁的被子兜头朝脸上盖去,发泄似地嚎叫了一会儿。
她猛地攥紧被角,耳根烧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总不能真的喜欢上了我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掌下移,覆于胸前,隔着衣物轻轻一捏,只觉贴身软绸裹得紧实,手感不同于从前的柔软,反倒更趋近于结实的肌理。
她都藏得这般严谨了,还随身携带无相结遮掩身形,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她的女子特征,顾连舟若对她心动,怕只有犯了龙阳之癖这一个理由了。
“……”不能吧。
念头闪过脑海的一刹那,宋岐灵只觉得大脑褶皱都平滑了许多。
盯着黑暗处兀自沉默了片刻,她这才掀开被子,呼吸着外面凉爽的空气。
可了不得,她似乎发现了师弟的秘密。
“我就说他看我的眼神总怪怪的,竟是喜好男色么……”说到后头,她倏地闭上嘴巴,蹬掉鞋袜,在床上滚了一圈。
行动间,牵扯到肩头的伤口,一股锐痛袭来,疼得宋岐灵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她狼狈地躺平,任由被衾堆积在身下,一团火焰自她眼中“腾”地升起。
不行,她不能放任师弟一错再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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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连舟发现师兄近来举止十分怪异。
目光躲闪,言语间支支吾吾,还说什么“同门当持礼守节”,每每当他欲靠近时,师兄都会借故躲开。
摆出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却不知落在旁人眼里,显得过于刻意。
顾连舟眉头微蹙,双臂环胸,依靠在门前看着挑夫往师兄房中搬运木柜,目光扫过一旁坐立难安的师兄,忍不住道:“我身上难道有刺么,离那么远作甚?”
他自知师兄因着暂住的缘故,舍不得花钱租间好一点的院子,于是自掏腰包打了两个收纳的木柜,托人送进屋中。
而师兄却离得远远地冲他拱手道谢,好不疏离!
顾连舟险被气笑,直到挑夫离开,他的视线都未从师兄身上挪开,“师兄这是不准备同我说话了么?”
话音落下,宋岐灵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怯怯看了他一眼,继而撂下句“你等着”,便在顾连舟茫然的目光中转身去了屋里。
片刻后,捧着一只沉重的红木盒朝他走来,在距离自己一丈处站定,难得郑重道:“前些日子你搬进小院,我未来得及备下乔迁之礼,昨日可巧,我在‘聚珍坊’订下的书籍到货了,今日便赠与你,以贺乔迁之喜。”
她揭开盒盖,露出底下的蓝底书封面,自顾自道:“师兄勉强识字,却不爱读那些四书五经,偏爱这市井话本,你也莫要嫌弃,拿去细细翻阅,以解烦闷。”
顾连舟狐疑着往前行了几步,在宋岐灵跟前停下,目光落在那书封之上,一字一顿念道:“白面书生……俏寡妇?”
他缓缓蹙眉,却见师兄神情坦荡,满眼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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