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年里,崔家的宴席在京城小有名气。
不管是布场还是菜色,都顶顶用心,宴席开始,有各色节目供宾客取乐,宴席开始后,还有乐舞相伴,待到宴席结束后,还要在花园子里三两而聚,观景听曲儿,想打马吊的,就在水榭里开上几桌,好不快活。
这样的宴席,不单单是耗费主人的财力,还要耗费心力,万一席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就吃力不讨好了。
芝月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宴席都是她来全权操办,那时候办宴席的地方,在离崔家不远的纱帽胡同,那里有崔府的一套别院,院虽不算大,但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别有一番江南的韵致。芝月从苏州被接进京之后,就住在别院里,如今那边的别院还在,却有些破败了,修缮又需要一大笔钱,便一直荒在那里。
灶上的厨子崔山是崔家的老人,他自有一番手艺和经验,今晨总算是拿到敲定的宾客名单了,就叫底下人赶紧出去打听新加的几个宾客,究竟有什么喜好和忌口。
玉李过来的时候,灶上的几个小伙计正在备肉菜,崔山躺在外头的躺椅上补眠,垂在藤椅搭脑旁的手里,正捏着一张宾客单子。
玉李就不动声色地上前,假做蹲下来整理鞋袜,瞥眼把上头的名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记在了心里。
她出了西小门就开始默念,一直走到了灯市口,推开了娘赁的小屋子的门,才住了口。
徐莲姑不过三十出头,生了一张圆而饱满的脸,身量不算高,却很健壮有力。
她能吃苦肯劳作,白日里没事就去做些散工,也能挣些零散钱,见自家女儿玉李来了,高兴之余又担心起芝月的处境。
“……姑娘的病都是饿出来的,吃不惯不说,那卖闺女的老鸨子不给人吃饱饭啊!个挨千刀的生怕姑娘胖了卖不出好价钱。”
玉李就叫自己娘别再感情用事,先去替姑娘出去跑跑,“娘你识得的人多,先去打听打听这名单上的人。”
徐莲姑立刻就谨慎起来,叫玉李在屋子里睡一时,她去去就来。
“你在府里当差,哪有消停的时候,在娘这里能歇息歇息。你且候为娘一时,我去巷子口牙行,找珍大娘问问就回来。”
玉李就叫她娘带一叠甜烧饼,自己在她娘的床上歪着睡着了。
因为起的太早,玉李即便安心地补了一个回笼觉,再睁开眼时也不过巳时三刻,她急着回去,饭也不吃了。
“……娘,这金耳坠你砸扁捏实了再去换钱,可别叫人给诓了去,再有,苏州老家要是有信儿了,你就依着老样子一声儿。”
莲姑长吁短叹地把闺女送出门,说道,“下狱的下狱,中风的中风,老夫人嘴还歪着呢,一时半会儿是没个主意——你把姑娘看好,多吃饭多吃肉,有什么风吹草动了,起码身子骨熬得住!”
玉李应着声就往府里赶,一直进了姑娘的小院儿,才张嘴要水喝。
芝月这会儿歪在廊下的藤椅上,日头向上移一寸,她就跟着躲一下脑袋,待到日上三杆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四仰八叉地歪着,只有脸还在阴影里藏着。
“也不怪老夫人如此重视,檀大爷的同窗家里都挺有来头,官儿最高的,是左都御史计连嵊,他的夫人姓余,出身江南的世家,是个会教育孩子的……”玉李把莲姑打听回来的信息一样一样地说给芝月听,歇口气的间隙诚恳地请求道,“姑娘,你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听我说完吗?”
芝月动了动眼珠子,懒在椅上不动弹,“你把我连人带椅,拖到太阳晒不着的地方。”
玉李马上就动起来,把姑娘挪到了荫凉处,又继续说道,“另外几家的夫人,家里也都是做官的,奴婢把名单念给姑娘听听……”
芝月就安静地听着,拢共也不过摆四五桌,加起来能有个三十几口子人,大多数人,芝月都不认识,听到末尾的几个名字,芝月就道了一声慢着,像是想到了什么。
“太常寺少卿家的冯夫人,上林苑右监正的夫人邓青昀,教坊司奉銮知事的夫人林喧——这几位,我怎么记得娘亲当年总提起来?好像是家中聚会的常客。”
玉李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家娘亲说的话,回忆着说道:“我娘对这几位印象深刻,她们从前的确同大姑奶奶走的很近,应该也有十余年的交情,虽然每次聚会都来,但凡事都要和大姑奶奶争上一争,不管是衣裳还是首饰,甚至鞋袜配饰都要攀比,今儿大姑奶奶定了善钗坊的金头面,明儿她们就非得也整上一套海珍馆的珍珠衫儿,今儿大姑奶奶穿了姑苏新式样的纱绸,她们就得去弄金陵重工织造的云锦,横竖都要压大姑奶奶一头——说不上好,可又互相关注的紧,说不好吧,可大姑奶奶去世的时候,她们又哭的撕心裂肺的……”
芝月听着,想着,随手把玉李拿来的甜烧饼掰开来吃。
身上有伤,吃不饱饭,昨夜又因为额伤疼的睡不成觉,这几个因素加起来,使芝月只觉浑身无力,吃了两片甜烧饼,才将将有了几分力气,慢慢地走回卧房睡了。
她睡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到底是年轻,一觉醒来浑身就有了劲头,歪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心里忽然有了些计较,唤了玉李过来,在她的耳畔轻声交待了一番。
玉李听着,想着,眼睛里就开始冒光,得了令之后就往外去了,芝月则下了地,趿着绣鞋洗漱穿衣,再将净房搁着的浴桶掀开,在下方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檀木盒,用手抚了抚盒子上的暗纹,再用布包着,往窗下坐了。
窗外的日头一寸一寸向西落,晒到窗下海棠花的花瓣上时,大约就到未时一二刻的样子。
这个时辰,正是蝉花馆散学的时候。
玉李就来取东西了。
这时候有些西晒,园子里日光烫烫的,崔家北门开了,一辆马车驶了进来,两三个丫头从马车上把殷扶雪、殷濯春两个姑娘扶下来,又为她二人撑开了遮阳的伞,一行人才慢条斯理地往西院走。
姊妹俩一路走一路说话,殷扶雪素来比姐姐活泼,正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学堂里令她意难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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