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充国县衙正堂之内,气氛虽不似临溪堡那般肃杀,却自有一股沉凝威压的氛围弥漫。
周文举并县尉、主簿等一干属僚,战战兢兢垂首立于堂下,如同待宰的羔羊,连大气也不敢喘。
上方,姜飞踞坐主位,甲胄未卸,面上犹带着城外筑京观未散的煞气。
王曜坐于其侧,玄色两裆铠略显风尘,然眉宇间经昨日血火淬炼,较之往日更多了几分沉毅冷峻。
姜飞目光如电,扫过堂下诸人,并未立刻发作,反而放缓了声音,只是那放缓的语调中,寒意更甚:
“周县令,尔等前番迫于形势,屈身事贼,虽情有可原,然终究有亏臣节。如今迷途知返,重开城门,迎纳王师,使一城生灵免遭涂炭,此功亦不可没。”
他略一顿,观察着周文举等人骤然放松又旋即紧绷的神色,续道:
“本将奉吕将军令,来此间平叛,只诛首恶,不问胁从。尔等既已反正,往日之事,便暂且揭过。然需谨记,自今日起,需恪尽职守,安抚百姓,协办军需,若有半分懈怠或心怀异志……”
他未将话说完,只是冷哼一声,其意不言自明。
周文举如蒙大赦,几乎是瘫软下去,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宽宏!王师恩德!罪员……下官定当尽心竭力,效忠大秦,绝无二心!绝无二心!”
身后县尉、主簿等人亦是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不已。
王曜见姜飞恩威并施已见成效,便温言接口道:
“周县令请起,诸位也请起。既为同僚,日后还需同心协力,共度时艰。眼下最要紧者,乃是清点城中存粮、武备,安抚百姓,恢复秩序。周县令久在此地,人情地理熟悉,诸多事务,尚需倚重。”
他言语平和,周文举等人闻之,心下稍安,暗道这位王参军看似年轻,却气度雍容,言语得体,比那煞神般的姜军主似乎好说话些,连忙又向王曜行礼谢过。
安抚既定,姜飞便命周文举前头引路,前往查看城中仓廪、武库。
一行人穿行于尚显冷清的街巷,沿途可见百姓门
窗紧掩,偶有胆大者透过门缝窥视,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与好奇。
周文举一路小心翼翼,指着各处仓房介绍,言语间极尽恭顺。
及至城西官仓,但见仓廪连绵,规模竟是不小。
打开最大的几座仓房,映入眼帘的景象,饶是姜飞这等见多识广的宿将,亦不由得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
王曜更是心头剧震,僵立当场。
只见那仓内粟米堆积如山,麻包垒砌齐整,几欲触顶。
粗略估算,仅此一处,存粮便不下万石!
周文举在一旁躬身禀道:
“启禀将军、参军,此乃晋军……不,是**穆之逆贼囤积于此的军粮,陆陆续续运来,计有两万石上下。因南充国乃其粮道中转枢纽,故囤积甚多,以供其阆中前线所需。
“两万石……
王曜喃喃低语,心中瞬间明了为何**穆之敢于顿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地**阆中。
有这般多的粮秣为后盾,自然有恃无恐地打着耗尽守军粮草和气力的主意。
这如山粮秣,既是晋军底气所在,亦是其命脉所系!
姜飞抚摸着冰凉的粟米麻包,脸上掠过一丝混杂着惊叹与贪婪的神色,嘿然道:
“好个**穆之!真是下了血本!两万石粮,足够两万大军嚼用二十余日!怪不得他敢在阆中城外磨蹭近两月而不退!粮道畅通,粮秣充足,自然可以慢慢消磨。
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四射,看向王曜。
“子卿,如今这粮道已断,此间存粮尽入我手!某倒要看看,**穆之那老儿得知此讯,还能稳坐钓鱼台到几时!军中无粮,人心自乱,吕将军主力趁势猛攻,破敌必矣!
王曜颔首,心潮亦是澎湃。
切断粮道之功,竟比预想中更为巨大。
此举无异于扼住了**穆之大军的咽喉。
他沉声道:“军主所言极是,然则,此间粮秣亦需妥善看守,万不可有失,更需提防晋**急跳墙,发兵来夺。
姜飞大手一挥:“这是
自然!某稍会儿便命手下分兵把守各仓,严加巡查。如今粮在我手,主动权便在我!
他又查看了武库,见其中兵器甲仗虽不算精良,却也数量充足,足以装备数千人马,心中更喜。
巡视完毕,王曜心系军务,想起城中尚有数百降卒亟待处置,便对姜飞拱手道:
“姜军主,城中那五百余降卒,未知军主欲如何处置?若长久闲置,恐生事端。
姜飞闻言,目光微闪,心下确有将这数百人并入自己麾下的念头。
昨日他吞并赵宝那一千降卒,虽解决了隐患,却也引得纪魁、田敢等人私下颇有微词,还是王曜出面安抚才未生事。
此刻王曜主动问起,他若再行吞并,吃相未免难看,且显得过于贪得无厌。
他略一沉吟,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随即摆手,故作大方道:
“此事……子卿你看着办便是,你我同袍,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言语间,仿佛浑不在意,实则心头颇为不舍。
王曜察言观色,知他心意,也不点破,更不推辞,当下坦然应承:
“既如此,曜便代本部将士,谢过军主厚意了。这便去营中处置,尽快将其整编入列,以安军心。
他深知此番入蜀,兵员即是根本,姜飞既然松口,他自然当仁不让。
姜飞点了点头,看着王曜离去的身影,心底那点不舍终究化为一声无奈的喟叹,此子不仅才具非凡,于这权术分寸的拿捏,亦是不差。
王曜得了准信,立刻带着李虎、纪魁、郭邈等人直奔城东兵营。
那里拘押着投降的五百余名南充国本郡兵卒。
营中空地之上,五百余降兵垂头丧气,惶惶不安地**着。
他们昨日还是守城之兵,今日已成阶下之囚,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气氛压抑至极。
王曜一身两裆铠,立于临时搬来的木箱之上,李虎按刀侍立其侧,铁塔般的身躯散发着无形的压迫。
纪魁、郭邈分立左右,一个彪悍,一个冷峻。
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降卒,王曜运足中气,声音清越而威严:“诸位弟兄!
台下稍稍骚动,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尔等本为大秦子民,前番被迫降晋,非出本心。如今王师已至,拨乱反正,尔等重归故国,此乃幸事!
他开门见山,定下基调,先消解了部分敌意。
随即语气转厉:“然,既入行伍,便需知军法如山!往日种种,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需严守我军律令:令行禁止,不得违抗;爱护百姓,不得抢掠;奋勇杀敌,不得退缩!凡有触犯,无论何人,严惩不贷!昨日城外京观,便是榜样!
提到“京观,台下降卒无不色变,那股血腥气仿佛再次扑面而来,惧意深种。
王曜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威慑已足,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许:
“当然,我大秦亦赏罚分明!只要尔等恪守军纪,奋勇作战,立下功劳,赏钱、晋升,绝无吝啬!与原有将士,一视同仁!绝无偏袒歧视!
他顿了顿,开始宣布整编方案:
“即日起,尔等五百余人,将拆散原有编制,分补入我麾下各队!纪魁幢主所部,增补三百人;李虎队主所辖亲卫,增补五十人;余者一百五十人,暂由郭刺奸统领,负责军纪巡查!
此令一出,台下降卒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纪魁已是面露喜色。
他麾下原本只有四百余人,昨日激战亦有折损,此番一下子补充三百健儿,兵力几乎翻倍,如何不喜?
当即抱拳洪声道:
“末将领命!定将新补弟兄操练成虎狼之师!
他声若洪钟,目光扫过台下,自有一股剽悍之气,令那些即将补入他幢中的降卒心头一凛。
李虎亦是瓮声应道:
“遵令!
他如今身为亲卫队主,掌管二十精锐,再添五十人,皆是挑选过的降卒中较为精壮者,护卫王曜更为得力。
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郭邈踏前一步,面向台下,声音依旧平板冷硬,却字字清晰,如同寒铁敲击:
“参军仁厚,给予尔等改过自新之机。然,军法无情,郭某执掌刑宪,眼中唯有律条。尔等既入我军,往日懈怠、油滑之气,需尽数摒弃!凡有触犯军纪者,无论新旧,郭某必依律严惩,绝无容情!望尔等好自为之!
他目光如冷电,缓缓扫过全场,凡与之对视者,无不心生寒意,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这番补充,将军纪的严肃性再次凸显,与王曜的恩威并施相得益彰。
王曜对郭邈微微颔首,随即下令开始具体整编事宜。
自有军官上前,依照名册,将这些降卒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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