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汤意白拖着行李箱回到家，偌大的房间漆黑一片，他开了灯，发现次卧门开着，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她今晚没回来？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问。
那边响了好久才接听，却没人说话，他有些疑惑:“我刚到家，没看到你，你现在还在泸城？”
对面依然沉默，正当他怀疑是不是打错了时，下一刻，温如夏的哭声隔着听筒传来:“……汤意白，大哥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汤意白火速赶到医院，一进走廊就看到温如夏坐在椅子上，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他心里骤然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发现她整个人状态非常糟糕，目光空洞无神，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轻喊了声:“温如夏。”
温如夏抬眼看到他，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汤意白，大哥在手术室还没出来，我很担心他……”
“没事，手术会顺利的。”汤意白说完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但是大哥……”
当她从昏沉中睁开眼睛时，周遭一片寂静，意识慢慢回笼，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然后偏过头看了眼。
结果这一眼让她大脑霎时空白一片。
她看到一向强悍，冷峻，果敢，被无数人敬畏仰望的大哥此时闭着眼睛，了无生气地靠在座位上，从脸庞到脖子，甚至睫毛都沾染了殷红的血迹。
她吓得六神无主，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大哥……你……你怎么样了？”
然而温良烨毫无反应。
周围无一辆车经过，连路灯都黯了下去，她被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笼罩，大哥掌管着整个温氏集团，全家人的顶梁柱和骄傲，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以死谢罪都不够。
她费力解开安全带，摸了摸手机还在身上，于是拿出来，因为手指颤抖好一会才拨通了急救中心电话。
和接线员说了地址和原因后，接下来便是等待，救护车最快赶到要十分钟，速度并不慢，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
尤其大哥状况不算好，他呼吸微弱，平日里英俊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
她被愧疚，心疼和懊悔的情绪包围，如果不是她让他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或许就不会遭遇这场飞来横祸。
她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然而那伤口还在流血，她想给他止住，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最后她坐过去用手臂环抱住他，仿佛这样能给他传递力量。
“……小夏。”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虚弱的呼喊。
她怔了怔，仓皇地低下头:“大哥？大哥你醒了？”
温良烨缓缓睁开眼，眉头微拧:“你……有没有受伤？”
她鼻腔一酸，眼泪簌簌而落:“我没有……但是大哥你……流了好多血，对不起，都怪我……”
“跟你没关系……意外。”
“我刚才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她抽噎着道，“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一起死。”
温良烨起初没有应声，过了一会才开口:“……说什么傻话。”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大哥你再坚持一会。”
他低低“嗯”了一声，又闭起眼睛。
“对了，我打个电话给爸，他还不知道。”
“……不用。”温良烨出声制止，“先别跟家里人说。”
“可是你……”
“听我的……先别打，等我进了手术室后……用我的手机联系陈修，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大哥还活着，这对刚才惶然无措的她来说无异于一丝曙光照进了心底，虽然未知的伤势还是让她不敢掉以轻心，但至少不那么绝望了。
之后她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直到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汤意白听她说没受伤，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随后安慰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温如夏刚要说话，这时陈修赶到了，他是从停车场一路跑到五楼的，气喘吁吁，看到温如夏后被她身上的血吓到了:“四小姐，温总他……”
汤意白道:“大哥还在手术室抢救。”
陈修焦灼地问:“严不严重？”
温如夏抿着唇，然后摇头:“还不知道，但是伤在头部……”
陈修脸色隐隐发白，顿了一下继续问:“在哪里出的事？有没有报警？”
温如夏这才后知后觉:“我……我当时太慌了，只打了急救中心电话，忘了报警，现在该怎么办？”
陈修马上道:“没事，我来处理。”
他说完走到一边打电话，过了一会又走过来问:“四小姐，你有没有看到对面是什么车，或者肇事司机的样子？”
“没有，当时车灯太刺眼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温如夏说到这儿回想了一下，“但如果正常行驶的话是不可能撞上的，不排除司机酒驾或者其他可能。”
陈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温如夏顿了顿，愧疚道:“其实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到伤害自己才受伤这么严重的，如果他当时……”
“四小姐。”陈修抬手打断，“这话不用说出去，你自己知道就行，车祸具体情况到时警方会调取监控查明，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一场意外，你和温总都是受害者，明白吗？”
温如夏怔怔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汤意白代为答道:“行，麻烦陈助了。”
说完安抚地拍了拍温如夏后背，声音沉稳温和:“没事的，放心。”
没有什么比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扇门始终紧闭，无论温如夏还是陈修都愈发焦灼。
等到门终于打开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医生语气还算轻松:“手术很顺利，病人脑部有少许淤血，不过情况不是太严重，后续还需再观察。”
听了这话，温如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随后只觉脚底发软，差点跌坐在地，幸好汤意白及时揽住她的肩膀。
温良烨此刻麻醉还未过，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是泛着病态的苍白。
陈修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和汤意白道:“汤先生，既然温总已经没事了，那你就先带四小姐回家吧，我看她今晚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温如夏忙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照看大哥，你回去吧，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陈修看着她，“四小姐，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温总应该要一两个小时之后才会苏醒，他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彻夜不眠守着他，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来。”
“陈助说的没错。”汤意白道，“你先回家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要是有什么事陈助会通知我们。”
-
温如夏这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到家后都还没完全恢复，汤意白不放心，等她洗完澡后走进去，果然见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呆坐在床边。
他叹了口气，回身拿来吹风机。
嗡嗡嗡——
吹风机的声音乍然在头顶响起，把她吓得身上一颤，之后反应过来忙道:“我自己来。”
汤意白按着她的肩膀:“你坐着就行。”
帮忙吹头发，对普通夫妻来说很寻常的事情在他们俩之间却属于超越界限的亲昵举动。
但此时此刻谁都没顾得上。
直到把头发吹干，汤意白关了吹风机，然后蹲下来看着她:“好点了没？”
温如夏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其实我应该跟你道个歉。”汤意白说，“如果我没有食言，如约陪你回泸城，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温如夏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忙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一场意外。”
“也对。”汤意白话锋一转，“所以明天看到温家的人，你也要这么说。”
温如夏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来，如果芸姨知道温良烨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那会怎么看她？恐怕连爷爷都会颇有微词。
从温良烨出事后她全部精力都系在他身上，连汤意白都意识到的事她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
所以陈助那时让她不要说出去是基于这个原因？
还有……大哥让她先别打电话和家里人说恐怕也是担心她被为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本来就是意外。”汤意白道。
温如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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