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这话说得忘恩负义,”罗耀山说,“砚生照顾你多年,对你视如己出,为了你,连自己再婚也耽误。”
“哈哈。”
秦舜笑了一声,“他照顾我吗?
“洗衣做饭都一塌糊涂,连按时吃东西都要人提醒,不注意就犯低血糖。
“铺床单、换灯泡、修水管、交杂费,通通记得乱七八糟。
“平日里出门,邋里邋遢,连衣领都时常忘记翻,衣角沾墨水也总没发现。到冬天,手脚冰凉也不知难受,每日必须盯牢他才记得擦药膏。
“为我耽误再婚更是好笑。
“他又没女人要。
“他学历不高,收入少,长相平平还口齿木讷,只知埋头对人好顶个屁用。——最近上门那个,分明是要卖他保险,合同拿回来藏在抽屉里,不敢签,又不敢叫我知道。”
原来,不止他对阿舜的忌妒在潜滋暗长。
阿舜对他的轻蔑也是。
他们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一对假亲人。
“更别说,身边还有你这个死基佬一直在觊觎,他却睁眼瞎,一直同我说‘朋友、朋友’。
“廉署找上门问你的事,他吓得发抖,只恨不得发誓说自己是个好奴隶,他乖,他不会起逆心。连撒谎都不会,结结巴巴。我一走出来,立即躲在我身后。和我说怕了,后悔不该和你扯上关系,但下回你再来,他又怕你,装的像和你是朋友。胆子小的要死,还拿不定主意。”
别说了。
别再说了。
求你。
林砚生掩面哭泣。
他一向知道自己软弱。
软弱到听到阿舜说“我从没把他视作父亲”还不肯走,还要留在原地继续听下去。
是嫌一箭穿心还不够,非要千刀万剐才觉得痛?
接着。
门被推开。
照目辉煌的灯光哗啦一下泻出来。
林砚生羞窘之极,真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叔叔。”
“砚生。”
两人都站住脚步。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多久,罗耀山先开口:“秦舜,向你叔叔道歉,说你刚才全是胡言乱语。”
秦舜置若罔闻。
他问:“叔叔,您是要留在这里接受他的安慰,还是跟我回家?”
30
家丑不可外扬。
林砚生想。
他忍到锁好家门,转身,心底恨意才敢翻涌,尽量冷静地说:“庙小容不下大佛。秦舜,我自认待你不薄,你觉得受委屈,那好,我不会挡你路。”
说完。
等待秦舜反应。
他没想到秦舜笑了一声。
他怔住。
“出了好多汗,叔叔,用光您的胆子了吧?您照下镜子就能看到自己忍住颤抖的样子。”
秦舜说着,握住他的手。似一株粗粝黏腻的蔓草缠来。
竟然嘲笑他!
林砚生像被瞬间抽空全身血液,又充满,随即整张脸病态的通红。
啪一声。
他大力地打开秦舜的手。
抬起头。
径直对上秦舜的注视。
这是一双华美的眼睛。
但,大抵是因彻夜未眠,框骨坑微深,瞳仁黑洞洞,渴望、憎恶、恐吓、好奇,各式各样的情绪,他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尽在其中,炙迸出幽碧的火。
直要往他身上泼。
林砚生隐约感到某种未知的东西在剧变。
他不懂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找回来。”
“是啊,放我那时死掉多好。”
“你这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这已经是您能想到最恶毒的话了吗?叔叔。不痛不痒,再更恶毒一些如何?”
林砚生被气得手脚都抖个不停。
他憋着气地说:“所以呢,你要我怕你是么?我怕你了,我怕你了,好了吧?我不配做你的家长,那你怎么还不滚,快从我的家滚出去。”
一边说,一边被秦舜趋身近来。
他退至无可退。
秦舜抒开整幅阔大的胸脊般,不分由说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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