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晨光微曦。
望月居便响起了脚步声。
凤鸣潇披着长衫起身，素手推开窗。
夏初的时节，那窗棂起了湿，一滴露水挂在檐角旋转，手指顷刻浸入了水珠。
眸光投向下方，诺大的后院静静伫立着两辆马车。
七日的时间转瞬即逝，里车内的红姑掩着面纱，妖冶的眸子妩媚动人，指尖掀开面纱，茶水晃悠悠，却不掩倾城色。
她终是满足，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眉眼，闭眼哭了出来。
她愿意为了这一刻的喜悦，付出任何代价。
掩面之下的眼睛透露着决绝。
青霜冷眼旁观，候在一旁，心里怨恨和眼中的冷意仿若刀刃，恨不得将面前人千刀万剐。
她下意识握紧了匕首，心跳的飞快。
楼上。
久见马车不走。
凤鸣萧皱了皱眉头，披着斗篷下楼。
“青霜。”她缓步走入庭院，不由呼唤一声。
声音冷冽，却让青霜陡然回神，激起一身冷汗。
她后怕地瞧着入迷的红姑，微微喘着气，她差点就误事了。
青霜抿唇不语，挺直的脊梁塌了下来，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主子。”
凤鸣潇走进青霜，低头静静端视眼前的女子。
青霜生得小巧，脸蛋清秀却透露着倔强，像极了冬日的冒头野草不服输的昂着头。
凤鸣潇喜欢这股劲儿，这也是她将青霜从青城选过来的原由。
但此刻瞧着对方红了眼的姿态。
凤鸣潇冷声道：“看来陌颜对你们的训练还不够！”
“主子！属下知错！”青霜低头，捏紧了匕首。
凤鸣潇居高临下平静道：“从怀城到青城，我说过，倘若放不下以往，现实仇恨现世报，我都给你们机会。”
凤鸣潇的声音顿了顿，青霜屏气敛息。
她跪着，微微弯腰。
削瘦的肩膀，沉了下去。
眼前是旧痕未褪，新痕斑斑的手指，明明是女儿家，昔日的一双白净的手，现在也留下了不屈的痕迹。
她只是放话让陌颜选一个怀城的女子过来。
只是她未曾想到居然是青霜。
这个在马车里没有任何念生的女子，手腕处的疤痕映入眼帘。
有如此的毅力坚持到现在。
凤鸣潇无法冷漠，也无法视而不见。
只是不说清楚，青霜恐是连这庭院的门都走不出，便要将自己逼疯了。
上方，凤鸣潇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瓶子，单膝跪了下来，抬起青霜的手细细轻轻地为她擦药。
后者愣着一张脸，一双杏眼瞪大，莫名有一股傻气。
却也无端的让人心疼。
凤鸣潇无奈，平静无波的眼睛，静静的与她对视，“我知你委屈，我知你痛楚，事成之后，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想怎么泄恨就怎么泄愤。”
她将青霜眼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挽上去，“只是，青霜，北藤还有其他与你一般的女子，也在水生火热之中，我不是要求你可怜她们，我只是希望，再拉她们一把。”
“当然，若是此刻你真的想杀红姑。去吧。”
凤鸣潇将青霜手中的匕首还给了她。
目光沉沉幽深。
青霜低头，眨眨眼，心中起伏不定，她深深吸气，眼睛红了一圈。
凤鸣潇的语气，不是要求而是商量，可唯独这般的语气竟让青霜，差点泣不成声。
她瓮声瓮气道：“属下都晓得的。只是方才，方才控制不住了。”
她又怎会不知呢？不然就不会抢这一次机会了。
青城同她遭受过的女子都想来，但最后被她抢到这个机会。
她想救那些女子，可当眼睁睁的见着罪魁祸首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时，那一刻的仇恨早已蒙蔽了双眼。
看到红姑，她的脑海中全是被贩卖的那一天晚上的日子，挥之不去。
那些人狞笑撕拉自己的衣裙，一遍又一遍的伤害，深渊拉住了自己。
仿佛在嘲笑自己。
“殿下，对不起！”青霜粗喘着气，急促不堪，泪珠滑落，她脆弱的看着凤鸣潇，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凤鸣潇轻柔地为她擦拭眼睛，“只有手刃仇人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你才是真正的放过自己，这些你都可以实现的，青霜。”
青霜抬头仰望着凤鸣潇，咬唇点头，她可以的，日日夜夜不分昼夜的训练，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
她不会让陌颜姑娘丢脸的。
“红姑以后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你只需保她，将那些女子带回来即可。其余的她所受所遭，你都可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冷眼旁观。”
凤鸣潇按住青霜的双肩，认真道：“除了红姑，北藤也不要放过。那些人，青霜，搅得他天翻地覆，让他们永无安宁。”
“是！”青霜正色道。
“去吧。”
随着凤鸣潇一声令下，青霜挺直了背回到马车，目光悠悠，勒直了马车，向前驰去。
马车内，红姑不屑一顾，她早已豁出去了，死又何妨，生不如死被人嘲笑，她受的少吗？
何况……
红姑垂眸，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一抹暗色萦绕心间，红姑稳了稳心神，望着青霜的后背。
她见过青霜，这是她第一批卖出的人。
记忆又浮出来了。
前行马车的轮子，渐渐落入了晨雾。
凤鸣潇收紧了斗篷，转身与欣慰的青商一时间对上了眼，勾了勾嘴角，“还不出发？”
“主子，我们在青城等你。”青商心中有无数话想与凤鸣潇说，但如今不是时候。
几日前青城收到了的信，让一众人心潮澎湃。
这两年，青城自从划给了凤鸣潇做属地，便慢慢的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在旁人看来，只是一座商城而已。
而九皇子久居京城，又很少光顾自己的管辖之地，京中早已窃窃私语，这座城池怕要是废了。
烂在凤鸣潇的手中，真是暴疹天物。
但猛兽的一时的臣服，又何时不是在等致命一击呢？
她们等得起。
凤鸣潇点头，“不会远的。”
“主子保重，她们也都很想您，也想见您。”
青商留下一句话，朝着凤鸣潇摆摆手，慢悠悠的晃着马车走了。
凤鸣潇心中涌起暖意。
青城从来不是桃花源。
她转身回了楼，踏上楼梯一刻，却驻足了脚步。
未见人儿，却出声响。
着实敞亮的很。
凤鸣潇闻声回头。
便见一女子身着一身衣裙长裤，利索地张罗着个中小事，乌黑的长发扎成侧辫子，头戴一围巾，笑容明媚，行事大方。
白鹤琳身姿如竹站在掌柜面前，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这些天出去忙些，倒是浪费了些正事，这厢才忙完。
甫一抬头，便见一男子盯着自己。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虽然自己自小便穿越过来这个时代，但经历这些人事倒是发现眼睛是最为说不了谎的。
这公子的眼睛与以往的不同，那些男的眼神个个充满着算计，算计她的身体，算计她的容貌，算计她背后的望月居。
白鹤琳厌恶极了。
还是那句老话，有些男的在哪个位置在哪个时代都是那么的让人恶心。
凤鸣潇见望月居的老板瞧着自己一会儿淡然一儿深痛恶绝的模样，充满了戏剧性。
抬脚慢慢走了下来。
“白老板在想些什么呢？”
这几日她都打听好了，这望月居老板姓白，穿着简单，做事利落。
刚才细细一看，才落到了真正的实处。
有些人站在那里，便符合别人眼中的赞赏。
而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鹤琳摇摇头，“一大早的见个风光霁月的人，在你面前心情倒也不错。但也难免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人。我这人藏不住事，可能脸色会有些变化。”
她说的坦然自若。
凤鸣潇点头，“阴阳、生死、好坏本就两面。相伴而生，此消彼伏。观照两边而不执着。”
白鹤琳来了兴趣，“公子平日参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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