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同舅舅不能生养,他们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宋霁珩被明家舅母带回去的时候,程怜殊早就已经知事了,所以当母亲同她说,她有个表兄了之时,她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舅母亲生的了。
那个表兄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舅母还是很疼惜他,程怜殊也挺喜欢这个表兄的,他们家子嗣稀薄,就是一脉单传的命,外祖那辈,满打满算就她一个孩子。
她性子跳脱,闲不住,奈何平日没甚人能够同她玩闹,现如今多了个兄弟姐妹,她如何能够不喜。
从宋霁珩到了明家之后,她便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走哪里,她就跟哪里。
她听舅母说起过他的遭遇,知道他是被她从乞丐堆里面捡回来的,想他从前受过不少苦,对他也更为怜惜,打心眼里疼他喜他。
大家都心知肚明宋霁珩非是明家亲生的,可按程怜殊的脑子来说,如何能想那么多,只要宋霁珩愿意陪她玩,她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都行。
她已然将他看做亲人,只要有她在,谁都不能够欺负他。
明舅母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不想要他了,程怜殊就牵着他的手去了程家,自此,他就住在了程家。
扪心自问,她对他真的很不错。都是寄人篱下,她那样对他,他反过来这样对她,她回想起来,心里头一时之间失了平衡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她又想起,当初父亲出了事后,是他带着她躲躲藏藏,是他护着她的周全,他就算自己饿肚子,也会让她吃饱饭,她什么都不会做,平日就只会烧些难吃得要死的饭菜,就连衣服洗出来都带着皂角,她就是拖油瓶,可他也没有丢弃过她。
他对她,其实也很好,说真的,没有他,她说不定早就死了呢。
想起往事,到了最后,兜兜转转的,她连怨恨他也不能怨恨得彻底。
程怜殊被这种情绪弄得莫名焦灼,觉得有些烦躁,最后仍是嘴硬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见他。”
她身上冷得要命,重新缩回了被子里边,不愿再出来。
水文见此,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等到了晚间,再去寻了趟府医,果真仍是寻不得人,想来是都被押在了林氏那处。她想出府去寻大夫,可想到林氏做派,定也不会让她将大夫带进门来。
程怜殊让她不要去寻宋霁珩,她难不成真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这样病昏过去了不成?再说,也不过是她的一时气话,不见得是真的不想见宋霁珩。
水文思来想去,还是跑了一趟听雪院。
然而,今日就连宋霁珩也回来得晚,一直等到他下值也不曾见得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去了白府。
没法,她只得先回了院子。
烧了整一日,程怜殊看着已经快要烧糊涂了过去,整个人都病得不像样子,眼尾一片薄红,躺着泪珠。
水文看得心疼,只怕她是挺不到宋霁珩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忽地想起了一人,想他或许能帮到程怜殊,便又匆忙从里屋出去,往外头跑去。
到了外头,水文看到外面一群丫鬟不做事围在那里看热闹,气得骂了一句:“一群坏嘴巴的狗东西,迟早口中生疮,今日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且看三公子饶不饶你们!”
三公子人都没影了呢,谁还怕她威胁呢。
水文也没来得及和她们那些碎嘴子多做计较,瞪了几眼便又跑出了门,她一走,那廊下剩下的两三侍女又凑在一起说了闲话:“我方才推门看了一眼,眼瞧着她快要昏过去了呢,今个儿这遭怕是难挨。”
“挨不过去了也好,伺候这么个主子,一辈子也看到头了。”
水文此番是去寻府上的五公子宋霁礼。
想到上回他为程怜殊出过一次头,当是个热心肠的正人君子,见人病了,也不会坐视不理。
宋霁礼正在屋中看书,没想到水文会来找他,听到她将来龙去脉说明之后,马上道:“既是寻不着医师,你该早些找我来的。”
他知事态严重,忙让人去请了二房的医师过来,只说是他病了,待医师来了之后,他怕出什么差错,亲自领着人去了兰章院。
水文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宋霁礼让她领着医师进去院子,自己等在外头也不进去。
这么晚了,他再进去不合适,叫有心之人瞧见了散播出去,那就说不清了,宋霁礼恪守着礼法,等在院子外头,不做逾矩,只等着医师从里头出来。
*
宋霁珩今日下值之后被人叫去酒楼应酬。
都是一些大臣之子,同他其实并不怎么相熟。
这番过去为的也并不是什么要事,明面上说着是为了联络情谊,聚在一处吃酒,然而,背地里头,人心各异,不少人向他打听新政一事。
宋霁珩前些时日奉宋首辅的调遣同户部侍郎一同前去清丈田地,让人不免猜测宋家是支持皇帝的新政一策。
有新政必有旧党,此番新政势大,来势汹汹只怕殃及众多,谁都怕成了这新旧交替的刀下亡魂,他们明里暗里想探听宋首辅对新政的态度,看这内阁的一把手是如何做想。宋首辅是个老滑头,既不得罪陛下,也不得罪旧臣,最喜欢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叫人猜忌,于是众人便想着从宋霁珩身上下手。
他才年初入的仕,做官又还不到一载,况幼年流亡不在宋府长大,想来心思应当没有精明,能从他的口中套出些话来。
然而,灌他喝了几盅酒下去,却也没从他口中探出什么风声。宋霁珩除了神色松散了些外,却仍旧是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他和他祖父一个样子,滑溜得抓不住痕迹。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那些人见试探不出什么,便邀宋霁珩真心玩乐,为他挑选女子倒酒做陪,共享风月。
宋霁珩虽是格格不入了些,但大家维持着面子,也不见有什么不愉快。
此间气氛还算融洽,一直到此时,宋霁珩却忽地起身道别,道:“时候也有些不早了,我先归家去,诸位尽兴。”
那些人看得出他同他们并非一类人,是个木头性子,想带他玩,怕他也不乐意,反倒心生嫌恶,今日叫他来无非试探,既试探不成,继续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做样子阻拦了他几下,见他执意,便让宋霁珩慢走,归途雪大切要小心。
宋霁珩出了酒楼,上了马车,往宋家的方向回。
他酒力虽好,但一日的公务,又连轴应酬,脸上难免浮现几分疲态。
凌白见他如此神情,问他道:“公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们可曾为难你?本就不相熟,攒这局,莫非是冲您来的?”
宋霁珩揉了揉眉心,道:“不过是试探几句,称不上为难。”
“公子莫不是早知道他们来意?既如此,何不干脆推拒?”
宋霁珩道:“初来乍到自不好全都得罪。”
说是几个氏族子弟罢了,今日想要探听消息的不过是他们背后的那些父兄祖父。
得罪他们倒是方便,可今日推拒过去了,明日呢?后日呢?如今该给的面子也给够了,喝几杯酒就可全身而退,对他来说,有何不可。
这都是些必要的应酬往来,躲来躲去也没意思,他们从他这里套不到话,明日自也就安分了。
宋霁珩直接回了宋府,回了听雪院后,却听底下的人传话来说水文今日来寻了一趟,说是程怜殊发了热症,烧着了。
宋霁珩从外头走了一路回来,叫风雪吹得人也清醒了一些,他问:“寻过医师了没有?”
“不知道呢,只是今日府医好像一直守在夫人那里。”
宋霁珩那双薄唇没有一丝弧度,神色凛然,看得出神色不好。
程怜殊的身子好像一直不大好,印象之中,她十四岁那年也发过一次热病,差点就死了过去。那次她的热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让宋霁珩都措手不及,所有的一切都太快,快到宋霁珩甚至都不知道,如若程怜殊死了,该怎么办。
他虽然对她没有多喜欢,可早将她当做亲人。
那一夜,是自从母亲死后,他第一次再那样惶恐。
现在再听热症二字,宋霁珩下意识心脏都跟着拧了拧。
怕是昨日那遭受了冻。
他吩咐手下的人去寻医师过来,而后转头去了兰章院。
宋霁珩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已到了地方,却见宋霁礼等在外面。
两人似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此处,皆愣了片刻。
是宋霁珩先反应过来,他看着宋霁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三哥。”宋霁礼先是唤了他一声,而后回道:“程姑娘病了,寻不到医师,水文来找了我帮忙。”
虽然宋霁珩只大他个两三岁,可他对宋霁珩向来是敬重。
但其实他现在也很想问问,三哥怎么在这里呢?
可转念一想,他和程怜殊之间关系亲近,同他是不一样的,他自然是可以来这里。
宋霁珩见他等在外面,直接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这里有我看着。”
这话听着有些像逐客令。
但宋霁礼知道自己这么晚了留在这处也不好,况说,宋霁珩也过来了,想她也当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他留在这里,也确实是有些碍人了。
如此想着,宋霁礼什么都不再说,同宋霁珩拱手告退:“那这处的事便交给三哥,我先回去了。”
宋霁礼说完这话便离开了,离开前,回首看了一眼,只见得宋霁珩转身往院子里头去的背影。
他觉得很古怪,为什么宋霁珩能如此毫无负担就在深夜往一个女子的院子去吗?他们只是表兄妹而已,而且,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兄妹,按照宋霁珩重礼的性子来说,不当做这样的事。
这对吗。
宋霁礼觉得自己心思有些肮脏了,他晃了晃头,将那些想法驱逐出了脑海。
宋霁珩进屋的时候,医师还在,正巧看好了病,提着药箱就要出门,水文正在给程怜殊掖被角。
“人如何了?”宋霁珩问。
这位医师是二房的,平日里头给二房的人看病,见宋霁珩来了,有一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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