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开始落雪,白雪纷杂,在清晨时如同白雾一般,模糊了整个京城。
直到旭日初升,天地之间天光渐开,万物才慢慢有了形状。
天才亮,程怜殊便被丫鬟从床上晃醒。
稀碎的绒发杂乱落在净白的脸侧,方醒过来的少女眼饧骨软,一双杏眼之中还带着些许迷蒙,出了被窝,叫外头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寒颤。
水文道:“小姐莫要再睡下去了,今个儿还得去东厢房那头见大太太呢。”
经水文提醒,程怜殊才兀地想起了这一茬,怕去晚了要叫林氏挑剔,也不敢再耽搁,忙起了身。
她匆忙用过早膳,便同水文出了门,赶去了东厢房那边。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过廊下,走在前头的女子黛眉长敛,眸如春水,肌肤莹白如玉,不施粉黛却也见其姿容潋滟,一身厚重的素色大氅在身上却也穿出了别样的味道,长颈瘦肩,一举一步不见臃肿,背影渐渐远去,迈入雪中,竟品出风流婀娜。
直到程怜殊和水文两人的身影一道消失不见,院中两个扫雪的丫鬟不约而同收回了视线。
一个年岁不过十五的丫鬟用力扫了扫雪,叽歪出声:“这般爱俏,也不知她是打扮给谁瞧的。”
另一人笑道:“你排揎什么,嘴碎成这样。人便生得这幅模样,那是不想俏都难,你少编排人了,小心传出去到了三公子的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你也少来唬我,三公子哪里能听得到这里的事,再说,听到又如何,还未她出气不成。”
如今宋家宋首辅当家,底下共三房子孙,大房同二房是嫡出,三房乃庶出。
宋霁珩是大房所出,在府中排行为三。
他少时聪颖绝伦,五岁读书看字,七岁能诗会论,颇有济世之相,宋首辅膝下众多子孙,独对此子颇为看重疼爱。
只可惜他的生母身微体弱,在他十岁那年撒手人寰,天妒英才,又过一年,不过十一岁大的宋霁珩又走失京城,一直到前些年才找回。
宋霁珩回来也罢,还带回了一个非亲非故的程怜殊。
让其以母家表妹的身份寄住在宋家。
其中一人愤愤不平道:“三公子寻回来了那是天大的好事,只不知为何要带这样的人回来,留她在家里白吃白住,一堆人伺候着不说,还平白损毁自己的名声。”
宋霁珩是宋大爷亡妻留下的独子,光是从这名分上来说,便是现下当家夫人生出的儿子那也越不过他的头上去,可程怜殊有什么由头?
此人唯相貌出众,听闻出身农地,无父无母,想来心思亦是狭小龌龊,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人在宋家,只勾人心魄,秽乱内院罢了。
“吃你的住你的了?你心里头酸了?”
“你胡诌些什么呢,我能有什么好去酸的?这宋府上下哪个看她顺眼?那人就不是个讨喜的人......”
这两人是兰章院的杂扫丫鬟,被林氏安排在此地服侍着程怜殊,不过服侍归服侍,向来不将人当作主子,眼见那两人离开了,一不做二不休将笤帚丢去了一旁,跑去了檐下躲懒,说话声也渐渐在风雪声中小了下去。
程怜殊赶到东厢房那边的时候,林氏还不曾起过身,她站在回廊下被晾了许久,冷风吹得她脸色都有些发白,只得不停地搓着掌心取暖。
水文有些恼,小声抱怨道:“怕不是故意晾着我们,让我们早些来这,却又不见她人。”
时候越来越晚,来往的下人越来越多,见到程怜殊在廊下站着也已见怪不怪,一直到巳时,屋子里头才终于有人来唤她进门。
林氏是宋霁珩的后母,当初宋霁珩的生母白氏在世时,她尚只是个姨娘,后来白氏去了三年,林氏从姨娘扶正,抬为正妻,正是宋府的大太太。
她同宋霁珩的关系算不上多么母慈子孝,但若说差也称不上,中规中矩,井水不犯河水。一年多前宋霁珩从外面被寻了回来,她还跟着欢天喜地落了两滴泪,看着好不高兴。
东厢房的明间暖气十足,待程怜殊进了屋后便见林氏坐在主位。
她如今也不过才四十的年纪,却不见衰老之态,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不见明显皱纹,唇角常年维持着雍容的弧度,得体大度。
她坐在那,像是才起过身的样子,面上有几分慵懒散漫,见程怜殊被人从外面带来,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忘了昨个儿喊你过来,今儿起晚了身,你在外面没叫冻着吧?”
程怜殊见她如此也说不得什么,摇了摇头,道:“没有。”
林氏不喜欢她,她看得出来,她喜欢折腾她,她也不是第一日才知道。
这府上没什么人喜欢她,自来了宋家之后,她就受了不少的委屈。
至于宋霁珩......
他也总是忙于自己的事而疏忽于她。
如今他在朝中做官,每日要忙的事情很多,程怜殊就连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林氏的声音让程怜殊回了神来,只听她说明了唤她过来的意图:“过段时日便至年关,得去寺中供奉,今日唤你来,是想让你帮着折些元宝出来,到时去佛前化掉,都是一片心意而已,你在宋家左右无事,做些也无妨,都是些福气,你也莫嫌劳累。”
大户人家到了一些大节便总喜欢往寺中跑,纸元宝是模仿古代金银元宝制成,而焚烧元宝是寺中常有的供奉环节。
叠元宝一事,府上的下人谁都做得,不是非要程怜殊来做。
程怜殊想说些什么,却见林氏起身,先去用了早膳,独留她在此处,面对着下人送来的一堆的金银纸。
她垂首看着面前的东西,默声良久,最后伸出白净的手指,拿起了面前的金纸,动手开始叠了起来。
她叠了近一整日的元宝,一直到傍晚时分,天渐渐黑了下来,林氏坐在旁边,手上端着茶盏,有一句没一句同旁边的嬷嬷说话,仍旧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脚边堆着的元宝发着稀碎的光,一日重复的动作让程怜殊的眼眸越发暗淡,手指都有些止不住地发抖。
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坐在这也全凭着硬撑。
便于此时,听得门口传来一道通传声。
“三公子万福。”
珠玉帘子碰撞发起了清脆声响,程怜殊抬眼望去,只见视线中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青年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一身狐白轻裘衬得人愈发清冷,长睫轻敛,在眼下透出一道淡淡阴影,不辨喜悲,只单单是立于那处,便见神仪明秀,姿容如玉。
程怜殊同他视线有一瞬的碰撞,刚欲开口唤他,然念林氏在此处,终是噤了声。
宋霁珩也是看了她一眼,眼中无甚情绪,道:“我有事同夫人说,你先离开。”
程怜殊“嗯”了一声,也不等林氏开口放人,放下了手上的元宝,直接起身同她告退:“那夫人同表兄聊着,我先出去了。”
不知宋霁珩是要同林氏说些什么,程怜殊打算等在外边同他一同离开。
他很忙,想见他一面并不轻松,若是能同他并肩走一段路回去也不是不行。
她站在东厢房外等他,即便很累,也执拗不肯离开。
等得很累,站不住了,便蹲下来继续等。
“你在等三公子吗?”
身旁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
程怜殊抬起头去看,认出说话这人是宋霁珩身边的侍女。
那是前段时日林氏塞给他的人。
宋霁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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