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你在不在家呀？”
苏州长洲县某处宅子门口，一个年约三岁，唇红齿白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男孩往门里探了探头，左右张望没发现人后，顿时高兴地朝着后面招手。
他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透着一股欢快劲。
“祖父快来。”
“祖母不在哦，我们快点进去吧！”
“瑞儿你小声点，”其身后一个略显苍老，且明显压低了的声音道：“可别把你祖母招来了，她不让我带你去钓鱼的，知道了准要唠叨。”
对哦，差点忘了自己早上偷溜的事了！如果被祖母发现，自己和祖父都会挨训的。祖母训人的时候可凶可凶了，不但会让他乖乖站好不许动，还老是‘想当年’。一提‘想当年’祖母就会说上很长很长很长……总之就是非常长的一串话。
而且祖母说半个时辰的话都不会觉得累，可千万不能惹祖母生气！
想到这里，苏瑞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巴。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不放心地再次从门后伸出了头张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谁发现的模样。
——祖母应该没发现吧？
……
却不知他的动作，早就被人看在了眼中。
呵。
看着时辰差不多，便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后阴影处守株待兔，身上穿了一身家常旧衣的半老妇人孙氏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再看看从朱红大门外探进头来，却被东西挡着，没有发现她的小脑袋，顿时气笑了。
她当即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站起身来就是一声怒喝：“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还不给我滚进来！”
“糟糕，被祖母发现了！”
门外一阵慌乱，然后一小一老就出现在门口。
小的脸上红扑扑的，有着一双黑黝黝水润润的大眼睛，以及浓密的头发和眉毛。整个人就像那画上的金童一般，一看就知道长大后必是一位英俊少年。
不过此时的他身上脏兮兮的，崭新花软缎做的红色衣裳上虽无水渍，却有一道道的泥印，裤脚和鞋面上还沾了不少苍耳及草屑，以至于衣裳上绣着的精美麒麟图样都模糊不清了，有些丝线还被勾了出来，就好像在草地上打过滚。
听到祖母的怒喝后，他吓了一跳，但表情上却无一丝害怕之色——因为祖母最最疼爱自己了，他不会害怕祖母的。
所以孙氏的话刚说完，苏瑞便忘记了挨骂的事，兴奋地拿着小一号的钓竿，以及同样小了一号的鱼篓跑过来炫耀。鱼篓里还有两条巴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鱼。
“祖母，我钓到了大鱼哦！”
“我刚把钩放下去，它们就咬上来了。”
“祖父说我是福星！”
而老的头上已有了白发，约莫四十余岁，眼睛和小娃娃如出一辙。那张没有太多皱纹的脸哪怕发福了，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俊秀不凡。
不过和小孩身上那身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穿的衣裳相比，他就朴素多了，身上同样沾染了泥印和草屑的布衣只有五六成新，与寻常百姓穿的无异。
此时的他表情讪讪，同样是一手拿钓竿，另一只手提着竹制鱼篓。不过他的鱼篓里空无一物，只有几根没来得及清理的杂草缠绕其上。
面对着妻子的河东狮吼，他表情尴尬，讨饶道。
“夫，夫人……”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孙氏慈爱地看了眼苏瑞，说了句‘瑞儿真厉害’后就上前两步，一把拧住了老者的耳朵。
“你个老头子，居然带瑞儿去钓鱼！”
她使劲一拧，在丈夫的呼痛声中骂道：“天天就知道钓鱼，但半个月都钓不回来一条。而且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带瑞儿去水边玩！”
“城里每年因为贪玩掉到水里淹死的孩子还少吗？前些日子隔壁巷子就有一个，他们家里人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像瑞儿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掉到了水里，哪怕及时捞回来了，也会大病一场的。”
“你看看瑞儿这幅脏兮兮的样子，跟个泥猴似的，你是不是让他到水里玩了？要是他有个万一，你怎么跟儿子媳妇交代？”
“再有下回，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疼疼疼，夫人松手，松手啊夫人！”老者，也就是苏曜比妻子孙氏高了整整一个半头，人也壮实许多，但此时耳朵落到孙氏的手里却不敢用力挣扎，只委屈地辩解。
“早上给瑞儿上完课，正好巷口的老张约我去钓鱼，我便应了。我是没想着带瑞儿去的，但他非要跟着我出门啊。”
“不带他去，他就抱着我的腿不让走！”
“没办法，我就只好带上他了。”
“不过我有好好看顾瑞儿的，叮嘱了他不能下水也不能乱跑，一眼都没错看，瑞儿也乖乖听话。只是不巧，他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才把衣服鞋子都弄脏了……”边说老者还边悄悄地给苏瑞使眼色，让他劝劝发怒的妻子。
苏瑞眨巴眨巴眼睛，正要解释。
但不等他开口，很了解这对祖孙的孙氏就已经发现了苏曜的小动作，顿时柳眉一竖，怒气更上三分。
“好啊，你竟然还不知错，想让瑞儿帮你说好话是不是！”
“瑞儿才三岁半，他能懂什么？他就图着能出门，图着钓鱼好玩了。”
“但你多少岁？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没一点做人祖父的样！”
“想当年……”
糟糕，妻子/祖母又要开始唠叨了！
要知道她一开始唠叨，那必是半个时辰以上的！
苏曜和苏瑞在‘想当年’的声音中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然后苏曜不再开口以免火上浇油，苏瑞则仰起脸，奶声奶气地道。
“祖母别生气，是瑞儿要跟着祖父去的。”
接着他吃力地捧起了小背篓，踮起脚尖举到了孙氏眼前，“瑞儿听人说，鱼汤最最最补了。我钓了两条大鱼哦，都给祖母炖汤喝！”
看着苏瑞这幅孝顺的样子，孙氏喜笑颜开，“瑞儿真乖！”
她担心累着苏瑞，于是也不揪着丈夫耳朵了，伸手把小鱼篓接了过来。鱼篓拿到手里后，孙氏还不忘夸几句“这鱼真大”、“瑞儿真厉害”、“等下就让你祖父去巷口买块豆腐，豆腐炖鱼滋味足”之类的话，丝毫不见刚才的凶悍模样。
最后她还不忘叮嘱：“瑞儿，炖鱼汤可以让厨房的田婶去集市上买一条鱼。河边危险得很呢，你以后还是不要跟你祖父去凑热闹了。”
“你年纪还小，万一掉到水里，可就见不到祖母，也见不到爹娘了。”
苏瑞嗯嗯嗯地点头。
又唠叨了一阵子，孙氏才放过一老一小，大发慈悲地道：“老头子，你快把瑞儿钓的鱼拿到厨房，让田婶中午做一碗鱼汤。别忘了去巷口买两块豆腐，瑞儿爱吃。”
“瑞儿啊，祖母带你去换身衣裳。”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起苏瑞的手往屋里走去，嘴上也没停，“天可怜见的，你都脏成什么样了，得打水给你洗洗。”
“我一听说你跟你祖父出门钓鱼，就让田婶把热水烧上了，就知道你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地回来。摔得疼不疼啊？衣服倒是没湿，就是脏了点。”
苏瑞仰着头回答：“不疼，一点都不疼。”
河边的草长得比他还高，摔进去就像是摔到了软垫上一样，一点都不疼。他还在里面打滚了呢，可好玩了。
听到苏瑞说不疼，再看他身上也没有伤痕，孙氏放下了心，又吩咐起来。
“不疼就好，下回可不能乱跑出去了知道不知道？祖母担心着呢。”
“桃花，快给小少爷提桶热水。”
“再拿套衣裳，就拿瑞儿他娘上月新送来的那套，那套好看。我们瑞儿可喜欢漂亮衣裳了是不是？还有别忘了把他出门前取下来的项圈、镯子也一起拿来，那都是开过光的，带着能保平安……”
苏瑞乖乖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孙氏身侧。
而另一边，见妻子被孙子哄走后，苏曜连忙直起腰杆。
他慢吞吞地收拾好同样被落下的针线筐、鱼竿鱼篓，以及孙子今天钓上来的两条鱼，擦了把汗后往厨房走去。
“可算是过去了。”
“下次再出门钓鱼，可不能带着瑞儿咯……”
……
苏瑞并不知道祖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他在祖母孙氏及丫鬟桃花的帮助下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然后换上了母亲从京城寄来的另外一套衣裳。
这套蓝色衣裳同样是用细软不磨人的缎子做的，上面还用黄黑两色绣线绣了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虎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苏瑞下意识地摸了摸虎头。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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