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摊在桌上。
一小匣银票放了上去,接着,又是一块玉佩、一本书……
陶琛收拾了一会东西,只觉得千头万绪,要带的实在太多,他终于忍耐不住,将手里的东西随便往桌上一扔,“砰”一声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抱住了头。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怎么能离开呢?虽说在他被授官职的那年,棠溪柏就送了他一套宅院,但又哪里能和尚书府相比?
陶琛不想走。
他不敢去找靖阳郡主,但心里还想着再求一求棠溪柏。
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他,棠溪柏从和他说完那番话开始,就一直没再见着人影。
陶琛就假作收拾东西,在这里磨磨蹭蹭地等着,他还是觉得舅舅不会如此狠心,说不定是为了恐吓他,让他好好长了教训,等他真要走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拦他了。
就算不是亲生父亲,可他好歹……好歹也承欢膝下这么多年呀!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陶琛霍然抬头,高声道:“进!”
进门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高挑女子,相貌端庄而清肃,陶琛认得她是靖阳郡主身边的管事姑姑长仪。
他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说:“长仪姑姑,舅母那边……”
长仪屈膝冲陶琛肃了肃身,面无表情地说:
“陶大人,郡主说先前曾为小少爷打了一顶桂花发冠,好好地收在库里,却不知为何失窃了,让奴婢各处找一找,也是去去疑。眼下别处都已经搜过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陶琛猛地一顿。
他没想到靖阳郡主竟提起了这桩事,什么到处找一找,明显就是知道他悄悄把那顶发冠带出去炫耀了。
可她若是派人来找自己要走,那也就罢了,这样嚷嚷着遭了贼满府搜查,最后却在自己这里发现……那让别人怎么想!
这女人明显是为了给她的宝贝儿子出气,故意这般羞辱自己!
陶琛只气得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只能道:
“不必找了,那发冠……在我这里。前几日出门的时候搭配穿戴,见库房里的发冠合适,便想借来用用,并不知道原来是表兄的。姑姑代我向舅母赔个不是罢。”
长仪令手下的人将他找出的发冠接了过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冷冰冰地说:“大人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陶琛一怔:“还没有……怎
么?”
长仪道:“请大人出府之前,将一切所带的物事送到奴婢这里检查一遍,免得再不小心误拿了什么。对了,老爷今日要到晚间才回,大人不必等着辞行即可。”
这话分明是让他在棠溪柏回家之前必须滚蛋,更何况还要检查什么行李——
陶琛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偷了什么不成!”
长仪不冷不热:“大人多心了。”
陶琛还要说什么,这时,却从外面进来了一名妇人,冲着长仪轻轻颔首,说道:“你先去吧,这些事,我定都督着他办妥帖,让嫂子放心便是。”
这妇人正是陶琛之母陶氏。
长仪总要给她一些面子,于是行礼离开。
等到她带着她手下那一帮护卫都走了,陶琛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那股火还没有散去,他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我怎么说也在这里住了多年,他们一朝翻脸,竟然便如此绝情!可见从来没把我们当成家人过,我真是——”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陶氏突然抬起手来,给了陶琛一个重重的耳光,只把陶琛打的当场愣住。
“娘!”
陶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陶琛,冷冷地说道:
“我昨日替你挡靖阳那一巴掌,是因为不能让那个女人当着我的面来教训我的儿子,但我现在打你,是因为你该打!”
她冷笑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别人的家里住久了,就真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居然妄想和人家的亲生儿子抢爹娘,还抢输了!丢人现眼!”
陶琛只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陶氏又道:“我原来是怎么教你的?要么就不要轻易流露出对别人的恶意,一旦出手就要一击毙命!你使那种小伎俩,又没有把棠溪珣弄死,不是徒然为自己树敌吗?真是愚不可及!”
陶琛静了静,被她这样一骂,反倒生出了一股心气。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过了片刻,昂首说道:“娘是我错了,我这次认输,但是我总需要一个机会……这次若走了……”
陶氏冷冰冰地说:“你的机会不在尚书府。既然已经干出了丢人的丑事,还不如便搬的利索些,也让人家稍微看得起你点。你赖在这里不走,是真要等着靖阳让人把你轰出去才好看吗?”
陶琛的脸色十分难看。
陶氏又道:“你动脑子好好想想,这事难道真
是巧合?不。我倒觉得说不准是你怂恿贺子弼换了棠溪珣的酒这事先被他知道了他才会对付你……”
她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既然仇已经结了那么不分出个胜负也不行了。”
陶琛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娘您可有什么法子?”
陶氏沉默了一会
然后她这才令人取出一只匣子其中放着一张发黄陈旧的洒金宣纸。
陶琛疑惑地将那张宣纸接了过来发现上面写了几句话: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首乐府中的《上邪》倒是不稀罕关键在于这几句话用了两种笔迹他竟然还都认得。
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则是棠溪珣。
只是那字迹要比如今稚嫩一些。
陶琛心中惊疑不定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某种令人震惊的真相一时又不敢相信。
于是他不由问道:“娘他们两个一起写这情诗做什么?难道……废太子果然已经临幸过棠溪珣了?”
陶氏却冷笑一声道:“没有。最起码我没有打探出来。”
陶琛说:“那这诗……?”
陶氏道:“这是他们两人有一年在皇后宫中宴饮行酒令时抽中了花签行乐时写的那次我也在就悄悄拿了回来原本还有其他人的笔迹被我裁走了。”
陶琛发现没有棠溪珣的把柄可抓十分失望不由苦笑道:“那您拿这东西做什么?”
“有些事情不必管事实如何只要有人信便是真的。”
陶氏道:“刚才我把它拿给你看的时候你不就误会了吗?”
她拍了拍陶琛的手让他把这张纸攥紧在手心中说道:
“你去拿着它告诉贺子弼就说棠溪珣自幼便是太子的禁/脔对太子死心塌地一定会为他报仇。棠溪珣心狠手辣谋算深沉只要有他在当初告发东宫谋反的贺家绝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他那时对付贺涛的原因。”
“至于剩下的……”
陶氏慢慢地说:“借刀**永远要比自己出面省事很多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陶琛终于自己握紧了手点了点头。
不错,他不可能一辈子只是当棠溪家的一条狗。
走就走,他想要的东西,既然没人给他,他就自己想办法夺回来!
陶氏看着儿子脸上的坚定之色,目光一闪,欣慰地笑了笑。
“这才对,娘就在这等着,等你风风光光地来接我。
她握住了陶琛的手,低声说:“你就是娘的一切啊。
陶琛终于收拾好了东西,并且在长仪的检查之下,什么不属于他的都没能拿走,连棠溪柏给他的房契都被收了回去。
就这样,陶琛背着简单的包袱走出了这座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府邸。
但他相信,他会回来的。
他遇到后面另有一些人也正要出府,朝着大门走了过来,陶琛看见,最前面领头的就是棠溪妲。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这位表姐倒像个正经人一般,在那里教育他该当如何做人,可自己还不是以什么行医为理由,每天出去抛头露面的。
今天看她打扮得格外细致,也不知要去见谁,倒从不见舅舅舅母管教他们的亲生女儿。
要不是棠溪妲告状,靖阳郡主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陶琛的心里已经把棠溪妲给恨上了。
他以为看见他离开,对方至少会有一丝愧疚,跟他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于是站在原地等着,叫了一声“表姐。
棠溪妲点了点头,说道:“走了?
陶琛低声道:“是,以后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棠溪妲道:“嗯,你能长了教训便是,给家里添了什么麻烦还是小事,以后万不能再欺负珣儿了,听到了没有?
陶琛差点被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只能说了句“好,再也不想多待,转身快步离开。
棠溪妲倒是根本没把他的事往心里去,回头看了眼身后侍从们手里捧着的盒子,脸上掠过一丝忐忑,然后说:“备马车,走吧。
她准备去见棠溪珣。
这么多年来,棠溪妲头一次主动去见自己的弟弟。
她有些紧张,但是她知道,从棠溪珣望着她问出那个问题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要这样做了,否则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安宁。
可当棠溪珣见到棠溪妲的时候,心中却带着几分提防。
相比起父母,他对于这个姐姐的情感要淡漠很多,没有怨怼,也没什么亲切。
离家之前两人还小,又不常在一处,棠溪珣对棠溪妲的了解有限,只
知道她的性格作风都很强势,打十五岁起便自己开了医馆,经常在外面行走,棠溪柏和靖阳郡主也从不约束,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他们来往最多的就是在上一世棠溪珣贬官外放之后。
棠溪妲和他们的大哥棠溪玘经常会隔一段时间过来看一看他,给他送些东西,但棠溪珣往往都是漠然不受。
棠溪玘性格冷冽不爱说话,也就罢了,棠溪妲却好几次被他的态度气得够呛。
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她将棠溪珣不肯收的东西当着他的面扔进了河里,指着棠溪珣道:
“就活该谁也不搭理你,我再也不来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去吧!”
棠溪珣只淡淡地回敬:“那希望你说话算话,少见你们家的人几面,我还能少些晦气,多活几年。”
棠溪妲被他气得转身就走,而第二天,昊国的军队打来,棠溪珣所在的城池就被攻破了。
那是他们姐弟间的最后一面——两人争吵的时候,却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
如今面对面地坐下来,棠溪珣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想要逞几句口舌之快的意气。
二十岁的他回想前世二十三岁的自己,竟会觉得好笑又幼稚。
那个时候,他的病已经很重了,居然还会那么有活力的跟棠溪妲吵嘴?
虽不知道棠溪妲到底来干什么,但棠溪珣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生气。
他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前世那种种的小计较,不过过眼烟云罢了,呵,根本不萦于怀。
棠溪珣端起了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问道:“不知二小姐因何事约我出来?”
棠溪妲见他这个一本正经端着小架子的样就觉得手痒痒,当初那个躺在襁褓里咬她手的小屁孩,倒是在这“二小姐”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反倒让她心里的忐忑紧张少了一些。
棠溪妲说道:“那我就直说了——珣儿,二姐这次来,是特意要找你道歉的。”
棠溪珣微微一怔。
棠溪妲说道:“你上次那句话,我回去想了很久,心里很过意不去。你说得对,我是你的姐姐,在别人污蔑你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信任你,为你辩解,这实在不该,我得向你道歉。”
棠溪珣没有想到棠溪妲会这样说。
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二姐的性格一向很骄傲,从不会向人低头。
更何况,当时棠溪珣演那
一出说白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其实他倒觉得棠溪妲和陶琛的对话并无问题——
姐姐又怎样?他们互相之间谁也不了解谁,棠溪妲又凭什么要相信他不会去陷害陶琛?
再说了,这事本来也是他干的。
棠溪珣沉默片刻,笑了笑,说道:“二小姐言重了。那天的话是我一时不懂事乱说的,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他又喝了口茶,双手捧住茶杯,道:“说来,陶琛从小在贵府长大,与你才更是情同亲生姐弟,你信他也是无可——”
“厚非”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棠溪妲已经截口说道:“爹把陶琛逐出尚书府了。”
棠溪珣这次是实打实地愣住了。
他说:“什么意思?”
直到这时,他才有点少年人该有的真实样子了,棠溪妲笑了一下,说:
“我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娘,她很生气,斥责了姑母和陶琛。后来爹下衙回府,不知道单独跟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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