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世上可真有前世?
管疏鸿也不知道答案。
但最近在他的梦境中,确实总是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一些记忆中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睡前,管疏鸿在桌边坐下来,认真地写下今天听下人们奏报上来的事。
——棠溪公子白天一切安好,一直在翰林院与同僚修书,也没有受到什么狂徒骚扰,一日三餐都按时用了,看起来比较爱吃清蒸鲤鱼,还喝了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雪参老鸭汤。
看来他过的不错,管疏鸿就也觉得挺开心,特意记上,明天让管家请个做鱼好的厨子过来。
然后,他又忍不住翻到下一页,在上面写了“见面”两个字。
棠溪珣也忙了有几天了,明日休沐,自己应该可以去府上看看他,说些体己话。
他要将这些日子都记住了,见不到棠溪珣的时候,翻翻小本,就能回味。
写完后,管疏鸿将灯一吹,躺下身来。
天气渐热,旁边的窗子开着,晚风带来洋槐丁香的淡淡香气,中间还夹着一缕格外清幽的气息,那股味道让人觉得心安甜蜜。
于是,管疏鸿翻了个身,摸到了棠溪珣被他摆在枕边的那件衣裳。
一时困意逐渐袭来,管疏鸿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极为安稳,睁眼醒来就是大天亮了,他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棠溪珣的休沐,洗漱过后便吩咐下人备马,想着到了棠溪珣府上,还能跟他一起用早膳。
就这样,马蹄轻快,一路到了棠溪府,门口竟然没人拦。
管疏鸿畅通无阻地进了棠溪珣的房间,却发现,棠溪珣身上穿着寝衣,外头随便披了件长衫,正在桌前疾书着什么,不时还咳嗽两声。
——难道他竟是一夜没睡?这怎么成!
管疏鸿心里发急,刚才看见棠溪珣的甜蜜和雀跃一下子都散了,他连忙走上前去,又不舍得怪他,柔声劝道:
“你这是在忙什么事?这样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你歇歇,有什么能干的我来帮你好吗?”
管疏鸿说着,就往棠溪珣面前那写满了字的纸上看去,却在那昏黄的灯光下,赫然看到了一句——
“……昊军屠城,存州告急!”
管疏鸿倏然一震!
那个瞬间,他脑海中宛如白光闪过,猛然转头,向窗外看去,却发现哪里有来时的明媚暖阳,那里分明是沉沉的黑暗!
风将窗子推开,空气
里隐约带着血腥味道,管疏鸿扑到窗前向外看去,只见城中死寂,街道狼藉,不远处的城墙外面却是杀声震天,木柱撞击城门的声音轰隆作响!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棠溪珣已搁下了笔,拿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身上披着的衣服从单薄的肩头滑落。
管疏鸿回头瞧见,只觉得心都随着那件衣服一颤——棠溪珣素来喝口水都要不凉不热的,何曾让这等隔夜的陈茶入过口?
他想把那衣服披到棠溪珣肩上,又想抱他一下,可根本就碰不到对方。
棠溪珣似乎也不能看见听见他,径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就站在管疏鸿的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轻叹让人觉得心碎。
管疏鸿抬起手臂,虚虚地环住棠溪珣,仿佛这样就能给出一些支撑,可月光投进来,却照在两人之间,如同一道阴阳的分界。
管疏鸿愈发觉得不祥,隐隐的心惊让他手心里直冒汗,忍不住又低低叫了声“阿珣”。
偏生这时,门被“砰”一下撞开了!
“大人!”
进门的士兵浑身浴血,高声道:“城门失守,请大人速速撤离!”
这声音凄厉,连管疏鸿都觉得震骇,棠溪珣肩膀一绷,霍然回过身来。
他凝神盯着面前的士兵,最初的惊诧失神过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淡漠的肃杀之色。
棠溪珣快步走到那士兵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起来。”
棠溪珣居高临下,目光冰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拿好你的刀,我们出去,杀光他们的前锋。”
那名士兵惶惑地抬起头,然后,在棠溪珣眼神的力道下着魔般地站了起来。
管疏鸿恍惚而惊诧地看着这个人。
对于这样的棠溪珣,他是全然陌生的,但似乎又笃定地知道,棠溪珣正是会这样说,会这样做。
他看见这个连吹了一点风自己都会心疼的人站上了城楼,身上的斗篷在大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冷箭从他的身畔擦过,他的眼中却映着烽烟血火。
从黑夜到天明,血腥的厮杀仿佛永无休止,当阳光将夜幕撕裂的一刻,城门终于轰然倒塌!
虽然明知徒劳,管疏鸿还是忍不住再次奋身往火焰深处冲去,可是棠溪珣像一只折翼的鸟,在他的眼前坠落。
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变得凌乱而模糊起来。
管疏鸿看
见火焰与鲜血将棠溪珣吞噬无数刀剑砍向他的方向而自己甚至不能握住他的手。
——棠溪珣!棠溪珣!
他忍不住放声叫了出来。
棠溪珣的身影彻底在管疏鸿眼前消失了天地间仿佛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一切都被滔天的巨浪摧毁。
他的眼睛失明了他的魂魄飞散了他被同样牢牢压在了血海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曾经相信的神佛刹那灰飞烟灭一切光明和希望被彻底埋葬。
什么都没有了。
身子猛然向下一坠管疏鸿睁开了双眼浑身早已如落水般被冷汗浸了个底儿透他张开嘴急促地呼了两口气却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管疏鸿坐起身来按着自己的胸口还真觉得连心脏都仿佛要吐出来了一样。
门外守夜的人匆匆披衣跑了进来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拿水来给他喝又用手拍背。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嗓子里好像吞了火炭一时干的说不出话管疏鸿想喝口水可是突然想起了棠溪珣那盏隔夜的凉茶心里难过的咽不下去将杯子推开好一会才自己平复过来。
他这才看清了原来进来的人是鄂齐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他呢?”
鄂齐一怔随即看见管疏鸿眼眶通红突然反应过来说道:“棠溪公子这时应该下衙回府了吧?殿下现在亥时了。”
他没说出什么噩耗来窗外舒缓的夜风也依然带着花香原来还是在今日的夜晚自己也刚刚睡下不过半个多时辰。
管疏鸿慢慢回过神来一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只觉得鼻子发酸心情却没有半分的放松只因那梦中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实在让人丝毫无法忽视。
管疏鸿甚至觉得如果有一日昊国和西昌当真开战棠溪珣守城他所做出的选择大概不会和梦中有半分差别。
昊国真的会攻打西昌吗?
若真有那一天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护棠溪珣周全?
管疏鸿一向对昊国的政事全无兴趣爱上棠溪珣之后更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西昌
但眼下管疏鸿也没心情去细想那些事他的心脏依然在一抽一抽的疼吩咐鄂齐:
“你去备马。”
“现在?”
鄂齐从未看过管疏鸿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道:“殿下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吧您还是先请大夫瞧瞧属下看您脸色很差——”
管疏鸿却挥挥手道:“快去。”
他说:“我得去棠溪珣那里看看。”
鄂齐一听“棠溪珣”三个字就知道说什么都劝不住了于是迅速应下出去准备。
*
另一头管承林还在匆匆疾奔。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志得意满地走向这处赌坊心里想的都是要如何狠狠惩罚棠溪珣此时慌张逃离却好似丧家之犬。
更要命的是一路上管承林还在不断听见有人到处寻他。
这些找他的人中有西昌的侍卫也有他自己的随从虽然人们找他的目的都是出于担忧他的安危但听到管承林耳中却是心惊肉跳和要追杀他也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没有人看见他他还能去抵赖说一切都不过是误会而已赌场被查抄的事和自己没关系。
但若是真被这些人找到了他在此处获救赌场被西昌查封的消息一定会迅速传出去一切就都再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了。
——棠溪珣你抓住了我的软肋兵不血刃地把我逼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够狠!
管承林心中暗自咒骂也不敢骑马甚至将身上的华服都脱了扔掉。
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剩下的里衣都是上好的绸缎而且十分洁白还是太过惹眼不好遮掩身份。
这时管承林却正好在路边看见了一伙乞丐。
于是他匆匆上前拿出一锭银子扔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乞丐本来迷迷瞪瞪的一下被这当头的一锭银子给砸醒了。
他揉揉眼睛抬起头来拿起银子又看看管承林却并未像管承林想的那样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地听从他的命令而是笑了起来。
“呦呵这家伙是哪冒出来的?”
乞丐笑嘻嘻地用手摸了下管承林的里衣涎着脸说:“怎么这么抠门?瞧你穿这料子身上的银两不能就这么一点吧?”
管承林没想到这乞丐竟如此大胆惊怒之下一把将他推开喝道:“放肆!”
他武艺精擅一身功夫可不是假的乞丐重重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大声惨叫起来。
管承
林冷笑一声就要直接去扯下他那身外衣。
周围其他那群乞丐们原本或坐或卧或啃食手中食物见状竟纷纷都站起身向着这边走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
那乞丐躺在地上一手指着管承林说道:
“就是他!突然冒出来要抢我的衣裳还动手打我!连乞丐都打没人性啊快赔钱啊!”
其他乞丐们一听都望向了管承林面露不善之色。
虽然在管承林眼中他们都是一群最卑微最不起眼的叫花子平日只能远远匍匐在他的脚下。
可当他脱去华丽的衣服甩开身边的侍卫隐藏掉自己的身份时便就会像棠溪珣所说的那样失去了所有的威势和依仗。
这些乞丐生活在城市中破败的一角最大的生存之道就是扎堆抱团为了谋生坑蒙拐骗无一不做的平日里路上的行人都绕着走没想到管承林还敢送上门来找事。
于是不少人都挽了袖子朝他扑过去口中大声地喊道:“赔钱、赔钱!打了人就要还钱来!”
管承林从未见过敢在自己面前这样嚣张的人心中正是憋着一口恶气抬起一脚将最前面打头的踹了出去同时又反手给了身侧扑上来的人一个重重的耳光。
但管承林很快就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怕死。
他能打退前面的一个两个后面却不断有人涌上来。
这些人根本不讲任何道德抓住他的头发撕扯他的衣服甚至把他推倒之后还会趴在地上咬他的小腿!
管承林惨叫起来拼命地甩脱他们下意识地高声喝道:“你们这帮刁民疯了!来人快来人!”
乞丐们哈哈大笑有人嘲讽道:“来什么人?哪里有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将军、王爷不成!”
管承林正要开口这时他却从这喧嚣中远远听见一片“二殿下、二殿下”的高喊。
听到这些人寻找他的呼唤声管承林却一下子倒吸了口气牢牢地闭上了嘴。
可是这一分神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敲中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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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从管承林身上掉下了一袋碎银子。
很多乞丐们甚至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银两当时眼睛就直了纷纷上去争夺反倒将管承林忘在了一边。
可这种情况更加可怖。
管承林只觉得似乎有无数双脚在自己身上猛踩
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喀喀作响,口中不禁发出凄厉的哀嚎,听起来已经变了调,十分的瘆人。
这个时候,他才想要表明身份,哪怕回去被父皇惩戒也好,但声音已经无法传出去了。
那些找他的人越去越远,乞丐们抢完了地上的银两,却疯狂地在他身上搜索着其他的钱。
这些他素来轻视的卑贱之人此时却可以随意侮辱和践踏他,甚至有人没发现银子之后,又狠狠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调笑道:“这小子倒是长了一身细皮嫩肉。”
“是吗?让老子摸摸。”
“哈哈哈,躲什么呢?”
一只只脏手混着异味伸过来,管承林眼前发黑,几乎快要昏过去,双手舞动着拼命挣扎,不顾一切地狂吼道:“我是二皇子,我是昊国二皇子!”
“他说什么?什么二皇子?……哈哈哈,别招笑了,这狗东西,还皇子——”
听到这哀嚎,一开始被管承林推倒的那乞丐愈发乐不可支,正摸着手里的银两大声嘲笑的时候,忽然感到了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在脖子上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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