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璃只觉得满心怒火,冷声说道:“天子脚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我看京兆尹也该换人了。”
棠溪珣道:“总归是有惊无险,要追责也等查明白了再说吧。你们坐着,我去换件衣服。”
他说着转身要走,却被管疏鸿拉住了,问道:
“你府上的下人都被打晕了,你自己怎么换衣服,累不累?”
薛璃一听就上火,实在不是他不分场合的非要和管疏鸿过不去,听听这话说的,是不是欠揍?是不是找死?
累怎么样,难道还你要去伺候吗?轮得到你么!
他冷冷地说:“管侯一个客人,也太过操心了。孤带了下人过来,这点小事,不劳烦惦记。”
棠溪珣:“……”
他按了按太阳穴,索性让他们自己吵去,左右有棠溪柏在,管疏鸿和薛璃总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再像上次那样打起来。
……就是打起来他也不管了。
左右都不是外人,棠溪珣干脆就把他们几个一扔,自去洗澡更衣,留下管疏鸿、薛璃和棠溪柏在外面的厅里。
棠溪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然后干脆站起身来,在周围转悠着寻找刚才的打斗线索。
薛璃则盯着管疏鸿,发现这无耻的家伙竟在棠溪珣的家里待得很自在——就像来惯了似的!
真来气!
他缓缓开口道:“管侯……”
管疏鸿就知道薛璃肯定得说话,于是干脆地道:“请讲。
薛璃淡淡地说:“你可知道今天这些**的来历?”
管疏鸿道:“太子既然这么问,看来是昊国人。”
薛璃道:“不错。”
管疏鸿沉默了片刻。
所以刚才薛璃见到他才会那样怒气横生。
管疏鸿也并不认为对方会拿这种事骗自己,其实对于这一点,他心里也并不太意外。
若是西昌的人,不大可能如此没有顾忌,如此直接粗暴地去刺杀朝廷命官,管疏鸿甚至觉得,与其说这些人真的多么想要棠溪珣的命,更像是在有意制造事端。
为什么最近,他感到昊国人在西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
想起刚才的事,管疏鸿也犹有后怕,沉声道:“这件事我会给出交代。”
薛璃目光熠熠,如同冷电,陡然喝道:“你最好的交代,就是离开西昌,回你的昊国去!”
他的心中本就积压着火气,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如此,管疏鸿只会给棠
溪珣带来危险和不幸,而棠溪珣对管疏鸿的态度却越来越好——他也配!
今天这件事更是加重了薛璃让这家伙滚蛋的决心。
面对薛璃的发难,管疏鸿却不慌不怒。
他今天一定要跟着过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对于眼前这人,管疏鸿也已经忍无可忍。
自从薛璃回来之后,就一副棠溪珣好像是他所有物的姿态,在自己与棠溪珣之间百般阻挠,就是因为知道他这个表哥对棠溪珣很重要,管疏鸿才会容忍三分。
但这种没名没分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管疏鸿要崛起!
他必须要争取自己的地位。
就比如说今天,要不是他坚持,在棠溪珣刚刚遇到危险,自己满心担忧的时候,都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管疏鸿站起身来,先向着棠溪柏行了个礼,说道:“棠溪尚书,今日冒犯了。”
棠溪柏正看着旁边廊柱上的一处刀痕,闻言转过身来,与薛璃对视一眼,对管疏鸿还了礼,问道:“管侯何出此言?”
管疏鸿道:
“因为我今日得向二位说明,我要和棠溪珣在一起,我不会离开西昌,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棠溪柏:“……”
薛璃压着火气说:“你一个昊国的皇子,如何能一直滞留异国不返?”
“如何不能?”
管疏鸿道:“皇子我可以不当,富贵我可以不要,但我就要棠溪珣,没谁能把我们分开!”
他这一番言语说的不假思索,斩钉截铁,连薛璃都怔了怔,这才冷笑道:
“原来如此,你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来哄人讨好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管疏鸿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反倒更加激起了薛璃心中的沉怒。
毕竟在前世,他是分明看见了管疏鸿登上皇位的。
之前他怕棠溪珣不高兴,有些话一直没说,此时见管疏鸿如此挑衅,索性挑明:
“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最初珣儿主动向你示好,你对他的态度却十分冷淡,而后才渐渐热切起来,说白了,也无非是被他一番心意打动。你说,是不是?”
这些日子,薛璃早已将自己不在时棠溪珣和管疏鸿的关系发展调查的清清楚楚。
管疏鸿果然被薛璃问住,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慢吞吞地说:“或许在你看来,确实是这样的吧……”
薛璃冷笑道:“管疏鸿
,你与他也认识这许多年了,之前他没主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动心?可见你根本就是图他付出的心意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装作什么两情相悦……
管疏鸿却突然打断了他,说:“不是。
薛璃道:“不是?
管疏鸿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并非……一片真心,甚至接近我很有可能是另有所图,比如,想救你。
这下,薛璃和棠溪柏都是一怔。
此时,管疏鸿却已将这番他连棠溪珣都没告诉的话说了出来:
“起初我确实曾沾沾自喜过,以为他爱我至深,才会如此待我,但而后相处下来,我已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
棠溪珣多疑、多思、缺乏安全感,性情骄傲倔强,一个这样的人,很难会为了感情不顾一切,更不用提,会爱上一个对自己并不体贴也不友善的人。
想到这里,管疏鸿的心中是有些痛悔的。
“正如你所言,我起初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他又凭什么喜欢我呢?我心里早有数了,既然自己都没有付出,又凭什么要求他从一开始就无怨无悔地爱着我?
他有多少次珍惜而甜蜜地回忆起棠溪珣当初是怎样试探着接近自己,就有多少次的自责,当初怎么可以那样冷漠和狠心地一次次拒绝他。
就算棠溪珣是别有用心,他当时无依无靠,遭逢剧变,就算骗人也是他无可奈何之下的生存手段,怎么能怪他呢?
管疏鸿抬起眼眸,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了一抹温柔,轻声说:
“但我不在乎他是为了什么接近我,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真心,就像即便我那样对他,他都愿意同我在一起,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都喜欢他,不想离开他。
薛璃怔了怔,双眉紧紧地拧了起来,管疏鸿却已看着他和棠溪柏,语气坚定地说道: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这话说清楚,我喜欢棠溪珣,你们是他的亲人,我自然也有一分敬重在,但想分开我们,不能!
他这番话说的坚决无比,掷地有声,一时,薛璃和棠溪柏都不禁心中震动,整个房间陷入安静。
片刻之后,薛璃才反应过来管疏鸿的意思。
他一时气得双手发抖,太阳穴突突直跳,手已经按在了腰侧的剑柄上,正欲开口,却被棠溪柏打断了。
“殿下。
薛璃一震。
“珣儿长大了。
棠溪柏
温和地说:“这件事,还是听珣儿自己的意思吧。
其实刚才,管疏鸿的话也同样让他十分震惊且不赞同。
最初满京城都是两人的传言时,棠溪柏一方面知道必然不是真的,另一方面也觉得棠溪珣多跟管疏鸿相处对身体有好处,所以并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但他没想到,两人的感情竟然到了这个份上。
棠溪柏也同样第一时间想到了管疏鸿的身份。
西昌和昊国之间的矛盾非一时之事,管疏鸿作为皇子,就算再口口声声说跟棠溪珣站在同一立场上,哪日两国开战,难道要让他去杀自己的同胞?
就算他为了棠溪珣这么做了,棠溪珣又能安心吗?
但这样的念头一闪,当年棠溪珣被送入宫时的眼神,却再一次浮现在了棠溪柏的心头。
委屈的、迷惑的、恐惧的……他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带着蒙蒙的雾气,那样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小小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没入了沉沉宫廷中。
他心里非常难过。
他本来那么期盼棠溪珣每一天都能开心,人生中不留遗憾,反倒却亲手造就了孩子的痛苦。
所以,他曾无数次地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那时,棠溪珣不过是个稚弱的幼儿,现在他长大了,棠溪柏希望他能够尽情选择想要的生活,而自己会守候在旁边,在他遇上坎坷的时候,展开保护的臂膀。
薛璃被棠溪柏提醒,深吸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身为储君,原本涵养极好,可一涉及到棠溪珣,又想到前世的那些事,实在很难控制情绪。
他心中还有一点更加隐秘的情绪——管疏鸿的话,让薛璃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本来就觉得棠溪珣莫名地去接触管疏鸿有些突兀,就算想拉拢人,一个异国的质子也不会是个好选择,这种做法反倒……
反倒就像他提前预知了后面要发生的事一样。
如果棠溪珣也知道前世发生的那些事,甚至……经历过……
不,这不可能,那他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和管疏鸿相处?
感到棠溪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薛璃闭目,调整情绪。
管疏鸿看到他如此激动,心中同样有些疑惑,亦是默然无语,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吱呀——
过了没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了。
房中几个人同时转头,是棠溪珣走了进来
。
他方才进去整理了一番,又换了身淡紫色的直裰,整个人瞧着清爽而明媚,进门的时候脚步一顿,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道:
“我这是……来的不巧?”
棠溪珣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很不对。
薛璃和管疏鸿的表情都缓了缓,棠溪柏说了句“没什么”,又问他:
“累不累,身子可还好?若累就再歇歇。”
棠溪珣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说:“我很好,不累。”
这是他长大以来跟棠溪柏说过的态度最好的一句话。
一用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里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流淌,棠溪柏深吸口气,轻声说:“那就好。”
他的小儿子依旧是那个心软又乖巧的小孩。
棠溪珣也有几分不习惯,干咳了一声,正要找地方坐下,管疏鸿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拉他,而薛璃则道:“珣儿,过来坐。”
棠溪珣:“……”
这俩还没完事呢?
他默默地避开薛璃的视线,绕过管疏鸿的手,走到棠溪柏边上坐下了。
棠溪柏:看看,就说自家孩子最乖吧!!!
棠溪珣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便问:“今天的事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薛璃说:“那几个**是昊国人,已经送去着人严审了,我看你这段日子倒不如进宫去住。”
棠溪珣笑着摇头,说:“我本来就是众矢之的了,进宫之后说不定还要死的更快。总得先弄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来追杀我吧。”
“我倒是有个想法。”
管疏鸿说:“阿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我府上出现的那本手记?”
棠溪珣道:“你母妃写的那本?”
管疏鸿说:“是,已查出是我府上的一名下人在你那天上门之前所放,但被发现的当时,那人便服毒自尽。傅绥说,他近来并未跟什么可疑的人来往过。”
棠溪珣一点就通:“他跟昊国那边是不是还有联系?”
管疏鸿点了点头:“我府上这些当年跟我一同来到西昌的人,都会定期与家中通信或寄送东西。但因为这暂时也是推测,我本想查明白一点再和你说的。”
但其实就算还没有找到更具体的证据,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容妃的手记也只能是从昊国送过来的。
棠溪珣便将这事略去手记中的内容,简单给薛璃和棠溪柏讲了讲,又说:“除此之外,
还有那天夜里的佛塔被焚事件,我怀疑都跟今天的事有关。”
这些事连缀起来,棠溪珣有种感觉,仿佛有人嫌现在的局势太平静了,非要搅乱这池子浑水。
“假设这三件事都是同一人主使。”
棠溪柏想了想,说:“那背后的目的像是要挑拨你与管侯之间的关系,又或者,利用你们的矛盾制造争端。”
判断这一点不难,只要看看每件事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就好了。
关于容妃的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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