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莽莽,远山蔼蔼,正是暮秋时节,枝头几只寒鸦寂寂,呈现出边陲特有的荒凉,远远传来悠扬的胡琴,更显出几分苍茫。街边零星几家茶馆旅店,供过路的行人休整歇脚。
黄沙古道上,一人独自走在乡间土路上,背一个帆布行囊,头戴一个竹编斗笠,一身黑衣虽然破旧,但很是干练,身长玉立,看上去像是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衣袍鞋袜沾了点尘土,他也不在意,风尘仆仆,看样子已经赶了很久路。
此处西临妖界,十分萧条,来边陲小镇上的外乡人多半是来去匆匆的行脚商贩,或者运货的商队镖师一类——都是为了生计所迫才来这边讨口饭吃。可来人却没有赶路的旅人该有的着急,脚步不徐不疾,不知要去往何方。
胡琴声越来越近,黑衣男子走到一间乡野小店门口,停下脚步,一阵风起,他抬手按住险些被风吹起的斗笠,抬头看了看招牌——“相逢茶馆”,露出斗笠下的脸来。
只见他面带一副雕花繁复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看不清长相。银质面具形状流畅,不失轻巧——哪怕是外行人一看也知道工艺精巧,价值不菲。纹路间仿佛透露出一股神性,不知是哪个种族的图腾,和他一身破旧的装束格格不入。
顺着胡琴声走进店内,一名白发皑皑的老者在角落里拉着胡琴,脚边放着个缺角的小碗,黑的发亮,不知是什么材质,装着几枚铜钱。
男子随手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微微弯腰,轻轻把钱投入老者碗中,环顾一圈,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招呼小二点了碗便宜的茶水。
“谁说不是呢,自打妖界换了新老大,这西北边界才算是太平点,新商路没开通前,你是不知道……啧,我们哥儿几个过的真叫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晌午十分,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小店不大,正中央坐着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衣着装束像是来歇脚的商贩走卒。边陲小镇没什么娱乐,几人就着琴声高谈阔论。
“那这新妖王岂不是大大的好人,咱还得感谢他了呗?”一名年轻商贩接口道。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恰恰相反,这新妖王可不是什么善茬,你们有所不知,这新妖王可是咱们的老熟人。”另一名中年商贩慢悠悠的抿了口茶,一脸高深莫测。
“老熟人?我怎么不知道,咱还有这么牛掰的熟人啊!”
“我说老赵,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啊!”
“就是就是!”
旁边几人笑嘻嘻催促道。
“哼哼,这个新妖王,当年为了上位,可谓是忘恩负义,丧尽天良!”
姓赵的脸上一道可怖的刀疤,是早年与人抢生意时被人砍的,从此人称“刀疤赵”。刀疤赵见大伙儿起了兴致,放下茶杯,一捋胡须,一副说书人的架势。
“想当年——为了一统妖界,他先是亲手灭了与世无争的桃源山,夺取桃源山圣物——落仙杵,又使用阴谋诡计毒杀妖王,接着自己在妖界称王。不仅如此,当上妖王后第一件事——”
说到此处,刀疤赵戛然而止,吊足了人胃口。
“什么什么,唉你这人,老是这样!”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别是你胡编的吧!”
“你们少说两句,快让我赵大哥说!”
周围人急了,纷纷催促他快点说。
“专跟自己从前的母家对着干——和当今仙门之……”
说到此处,刀疤赵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周围一圈人默契地围了上去,几人叽叽咕咕的讨论了一会儿后,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旁戴面具的黑衣男子就着八卦喝茶,正听得起劲儿,他十年没来过这里了,哪想人世变幻如沧海桑田。故地重游,听到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心中不免好奇,端起茶水牛饮一大口,默默拉着椅子往前凑去。
“啊,如此说来,这新妖王真是一条疯狗,丧心……”
“郭兄,赵兄,二位还是积点口德吧,虽然这新妖王行事诡异,阴晴不定,可是最近几年我们这些边界行商的人,不管怎么说,日子也好过得多了,从前的妖王可不限制妖随便杀人呀。如今法令完备,人妖两族互不侵犯,虽然每年向妖族纳商税,可再怎么说,交点钱总比把命搭进去强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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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兄弟,我看你眼生,你怎么戴个面具呀?”一人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们身后的黑衣男子,高声问道。
黑衣男子正听得入神,闻言忙道:“奥,各位大哥,我……我少时家中遭遇火灾,不小心烧坏了脸,面容丑陋,所以戴上面具遮掩一二。途径此处,进店歇脚,听你们说起这新妖王,一时好奇……不知有没有妨碍到各位?”
他一开口声音清亮,仿佛十七八岁少年。
“不碍事不碍事,大家都是来这讨生活的,有句古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都是哥儿们弟兄的,别见外!”
“是啊是啊,小兄弟,坐过来一起歇会儿。”
都是来边塞讨生活的苦命人,众人看他年纪不大,一身风尘仆仆,七嘴八舌地给他让了个位置坐下。
“小兄弟,你家中遭逢火灾,家里人可还好吗?”一人关心道。
黑衣男子坐在几人之间,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茶杯,神色有些黯然,轻声道:“不太好。我家里……人都不在了。”
“唉,对不住啊,提起你的伤心事,怪不得你年纪轻轻一个人来这边呢,真是不容易……”
众人听他家中遭难,不免叹息。
“看你背着行囊,不像是本地人,怎么称呼?”
“我……姓沈,单名一个安字。”
“小沈,别怪大哥多嘴问一句,你这不会也是要去淘福灵木吧?”
“福灵木?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
“这你都不知道?不会吧?你是刚出土的吗?”
“我……”沈安语塞,还真让说中了,他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刚出土,哪里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土特产?
“他年纪小嘛,孤陋寡闻很正常!我跟你说,这福灵木可是大有来头,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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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来啦!外面打起来啦!”一人吆喝。
“什么什么?”
“哪里哪里?怎么回事?”
“说是有人福灵木被人偷了……”
“走吧,快来看热闹!”一桌子人茶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七嘴八舌地冲到门外。
“不是……”沈安不明所以,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这是一帮子啥人啊,这么爱凑热闹……
店外不远立着一个神女祠,神女祠前,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沈安踮起脚尖,探出脑袋,人群当中几人正扭打在一起。一群人七手八脚围殴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小伙子一头卷毛,目露凶光,龇牙咧嘴,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
这地方民风够彪悍的,好好的小孩儿打坏了怎么办?
沈安正义感爆棚,挤过人群,闪亮登场:“诶,别打了别打了,大家不要再打了!”
一群人战至正酣,开始问候对方的亲戚,无人理会沈安。
沈安看了看不远处的神女祠,灵机一动,背后勾勾手,一道蓝色细线飞出,引来一阵花瓣飞向神女塑像,木制的神女塑像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仿佛活过来了。
“神女大人显灵了!”人群一片骚动,纷纷跪倒在地。
打架的一群人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继续。沈安瞅准时机,上前拉开卷毛少年。
“诶,你谁啊,干什么干什么,要管闲事啊?”一名壮汉十分不客气地推搡开沈安。
“这位大哥……”
“谁是你大哥,滚开,快滚开!”
壮汉一只手扯着少年衣领不撒手,少年一脸倒霉像,仍旧恶狠狠地盯着那人。
沈安被推得一个踉跄,也不生气:“有话好好说,看在神女大人的面子上……”
“神女大人有什么用,能赔我福灵木吗?”
“你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对神女不敬!”围观群众有人不满。
“神女保佑神女保佑……”
“快别说了,都少说两句吧,神女大人降罪怎么办?”更有怕事胆小的,纷纷劝道。
“我没偷你东西,你丢什么了,关我屁事!”那名卷毛少年突然大叫道,拼命地蛄蛹起来,企图挣开束缚。
“我说你这没爹娘的小毛贼,不想活了吗……”壮汉举起拳头就要打。
少年闭起了眼睛,拳头却没落到他脸上。沈安不动声色一只手接住了拳头。
“你……”
壮汉又加了三分力,可那拳头竟无法再向前一分。
“看在神女大人的面子上。”沈安温和地开口。
壮汉只得收回拳头:“这小子偷我福灵木,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放屁,我没偷你东西,你可真敢说呀,就凭你们这帮人,要真有本事能淘来福灵木,我把我命赔给你!”卷毛少年一点就炸,一点儿不认输服软。
“你大爷的,你没偷?你爹我现在就上山掏给你看,看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去就去,谁怕谁?你要是摘不到怎么办?”
“我要是摘到了你怎么办!”
一旁另一名壮汉悄悄扯了扯同伴的衣角:“诶,真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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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刀疤赵一看刚才一块儿聊天吹牛的小伙子也在,走上前劝道:“别冲动呀,都少说两句,你别吹牛了,你别窜火了,别回头两个人全挂在山上!”
“谁不去谁孙子!”卷毛掷地有声。
“……”
沈安彻底无语了,真是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这倒霉孩子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来,难怪叫人追着打。
“他欠你多少?我替他赔给你。”
“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替我赔!我根本不欠他的!”卷毛大声叫嚣。
沈安先给了熊孩子一拳头,手动闭麦了熊孩子,才接着道:“阁下请说吧。”
壮汉道:“一斤福灵木。”
“一斤?你可真敢吹!老子什么时候……”
沈安又一拳头。
“疼疼疼!别打我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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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不能去啊,这玉髓山太危险,这山,这山是活的,会吃人,你们去了,回不来的!”人群中一名老者好言相劝。
“玉髓山?福灵木在玉髓山上?”沈安问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要去淘木?!我凭什么相信你?不行,还是让我揍这小子一顿吧!”壮汉一帮人道。
“这玉髓山再怎么样也是妖王的地盘,还是别去了……”
“我看少侠丰神俊朗,身手不错,白白送死可惜了……师承何方,家中可有婚配?”更有围观者打起岔。
“大侠收我为徒吧!”有人当场拜师。“就教这招铁锤流星拳!”
这拳什么时候有名字了?“不不不,在下一届散修,不收徒……”
“他是神使,刚才神女像显灵就是他弄的,我看见了,他……”
“不会吧?神使大人怎么会如此平平无奇?”
“我家小女年方二八,还未出阁……”
“不不不,我不娶亲……”
“不娶亲哪行啊!”
“我……在下修的无情道,不近女色。”沈安连连摆手。
“都散修了,还有这么多束缚,活着还有劲么?”
沈安:“唉,此言差矣,活着还是很有意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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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山脚下。
“我说,关你屁事啊!”
卷毛少年先开口,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地痞流氓味儿。
沈安给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少年五官端正,皮肤微黑,眉尾一道疤痕,眼睛圆溜溜的,长着两只虎牙,倒像一只小狗。
“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怎么动不动就要咬人呢?”
“关你……”
沈安举起拳头,少年脑袋一缩,他却轻轻落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来给哥哥笑一个!”
“不要!”
山峰处在人妖两界的交界线上,人迹罕至,未经开凿,目之所及皆是奇花异草,成为黄土沙坡中的一抹亮色,虽已是暮秋时节,各色植物高低错落,青黄相接,呈现出自然原生态的美感。
沈安手里不知从哪捡了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边走边自得其乐地抛着玩,慢悠悠的逛到山脚下,只见进山口歪斜地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八个大字——“此地危险,速走匆留”。
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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