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呕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成老太爷垂眸凝视着面前案几上的那盏茶。热气氤氲间,卷曲的茶叶沉沉浮浮,恰似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朦胧的水雾之后,杯底仿佛沉着什么污秽而致命的东西,教人看不真切,却又隐隐感到一阵寒意。
即便看不清、猜不透,也无妨他断定这盏茶难以下咽。正如眼前这个口吐秽言之人,也该同这盏茶一样,被彻底泼掉、清理干净。
是时候,送成景淮一程了。
成景淮的污言秽语仍在继续。
成老太爷忍无可忍,猛地端起面前茶盏,不留情面地朝他狠狠泼去。
滚烫的茶水淅淅沥沥地淌过成景淮的面颊。
方才卷曲的茶叶现已舒展,星星点点地粘在皮肤上,斑驳陆离,与戏台上那精心勾画的丑角脸谱别无二致。
成景淮在秦王身边伺候日久,早已习惯了随行出入时旁人的冷眼讥诮与府中上下的任意驱遣奴役。
当茶水迎面泼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屈膝跪倒、叩首认错。直至指甲深陷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楚,才猛然惊醒,硬生生遏制住了这几乎成为本能的奴性。
他要搏的,是从龙之功。
他要做的,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的滔**宦!
古往今来,多少阉人前辈,亦能高居“九千岁”之位,睥睨朝野,压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他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野心与图谋,绝不能让这卑微的奴性,有半分刻入骨髓、侵蚀心智的机会。
成景淮极缓极慢地抹去脸上的水痕与茶叶。他忽然抬眸,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意味不明道:“吾志在青云。”
这话音似低喃自语,又似在成老太爷面前,强行挣回最后一丝体面。
“祖父今日特意向秦王殿下递帖,亲临府上,莫非就为了赏孙儿一盏热茶,以泻心头之火?”
“孙儿愚钝,犹记得您昔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风范。如今这般易怒,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可需孙儿为您寻位太医好生瞧一瞧?”
成景淮洋洋得意的小人得志嘴脸,深深刺入成老太爷眼中,在他心中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憎。
“老夫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倒是不用你操心。”
“实在是你的话,字字句句听着便似被强摁着头,一只只咀嚼那发臭的死苍蝇,恶心至极!”
“早知今日,当初裴桑枝何必多事,就该让你烂死在那群‘采生折割’的拐子手中!”
“裴桑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枝予你的是救命之恩!你不图报答已是负义,如今竟口出如此狂言,简直是何等忘恩,何等无耻!”
“即便你做不到盼她安好,也当各自相安,两不打扰!什么叫碾碎她的一切,让她失去所有庇护,跌入泥沼,尊严尽失,浑身沾满污秽,让她像条丧家之犬般趴在你脚下摇尾乞怜?”
成景淮像是被狠狠踩中了痛处,面容骤然扭曲,透出几分癫狂来:“若不是我带救兵回去,裴桑枝早就死在那个拐子窝里了!是她帮我逃走没错,但救她性命的人是我!凭什么如今却只论她的恩、要求我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能被一笔勾销?”
“明明,我跟她的命运从那时便如乱麻交织,纠缠共生,早算不清欠债几何。既然算不清,那便该如藤缠树,此生此世,至死不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不过是回上京认了趟亲,转眼就成了永宁侯府的金枝玉叶,便能心安理得地弃了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情分,急不可耐地向那荣国公投怀送抱、谄媚讨好!”
“是她嫌贫爱富!是她水性杨花!合该被千夫所指的是她!合该声名狼藉的是她!合该失去所有、永世沉沦的更是她!”
“我不过想劝她全她名节,也全我一片深情,续上无疾而终的婚书。谁知她竟怂恿裴驸马敲锣打鼓,唱着戏文将我张扬折辱地送回,让我多年寒窗苦读沦为笑柄,尽付东流!”
“都成了一场空啊!”
成景淮的声音阴柔又透着偏执,刺耳得不似人声,倒像三更半夜乱葬岗上幽幽飘荡的鬼嚎,直往人耳朵里钻,丝丝缕缕地刮着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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