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柏姜到光极宫的时候,医官刚刚为小皇帝施完了针,正合上药箱要往外去。
傍晚孙琏带人赶到时,褚绍扶着鲜血淋漓的胸口重重跪倒在地,正赶上他一副赤胆忠心的好戏。
众人乱作一团,都围着面如土色的褚绍打转,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皇帝脸色异常。
或者说,大家只以为他是被吓得害怕。
直到临近铜城城门前,最前头那车驾上才传来小谒者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好啦!陛下他又晕过去了!”
祭天一趟,倒下三个皇亲国戚,柏姜心说这贺兰人都拜的什么破神,一边上下操持着,不至于叫城中流言纷纷。
“陛下如何了?”
“这……”
老医官须发皆白,一脸的为难。
柏姜将人带到偏殿:“对哀家说实话。”
“是……皇上他向来体弱。今日在马上颠簸许久,又受了风,按理说应当好好修养,可是打脉象上来看,心力不济,有旧疾复发之兆,来势汹汹,岌岌可危啊。”
柏姜心中一凛——
这就……虽说皇帝身体总是不好,但她总觉得大限之期还早,皇位之事还可以再筹谋,照如今这情势,皇帝这条命无论如何也要留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岌岌可危?”
老医官眉头紧锁,立地给柏姜跪下:“老臣自当竭尽一身医术,至于结果如何,端看陛下福缘深浅了。”
“哀家不管这个,人参、鹿茸……有什么上什么!务必把陛下这条命留住。否则太医院与陛下一同下葬!”
柏姜一字一顿,那老医官抖着身子,只能把头埋得更深。
“下官告退。”
“慢着。”
柏姜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抚冥侯那边如何了?”
“回娘娘,抚冥侯伤势看着吓人,实则只是皮肉伤,那一刀并没有扎进心脏,否则早就回天无力了。”
“皮肉伤?”
柏姜不解,她当时被褚绍握着手,那刀尖分明是直直冲他心口扎下去的,怎么会有误?
难不成是她太惊诧,记岔了?
柏姜在心里来来回回琢磨着当时的情景——褚绍大难不死,皇帝却病入膏肓,老天爷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她可、太不喜欢这个暗示了。
“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记着,皇帝的命与你们太医院的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
那老医官再拜,跪着退出了偏殿。
“娘娘……”阿充忧心忡忡地扶住柏姜的胳臂。
“抚冥侯被安置在光极宫附近的昭泰殿,娘娘要过去吗?”
柏姜脚步不停:“他不是没有性命之虞么?如今皇帝快死了,他这名头和实在都占全了,不缺哀家道这一声贺,且让他得意去吧。”
“那……”
“去看看小六。”
一到小六殿中,柏姜便觉得气氛可疑。
自打小六被宋阿濡掳去一次后,殿里头的宫人便被柏姜全换成了心腹,向来一看到自己与阿充都是亲亲热热涌上来的,此时却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柏姜顿感不妙,提裙匆匆往正殿赶去。
还未进门,柏姜便已经看见褚绍赤着被绷带绑满了的半个肩背,正大喇喇盘腿坐在小六榻上,而本应老老实实睡觉的小六,此刻正伸着小手,小心翼翼地去碰那渗了些微血迹的绷带。
褚绍一只手虚虚支在半空中,像是在扶,却离小孩子幼嫩的脖颈很近很近。
“住手。”
柏姜人还未踏入殿内,便急急喝道。
小六吓了一跳,“啊呀”一声在榻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褚绍嗤笑出声。
小六裹着小被子,可怜兮兮地绞着手指:“姨姨,小六没有调皮,是哥哥说可以碰一下的。”
褚绍悠悠地下榻行了礼,跪着十分没个正型地附和道:“是啊娘娘,难不成本侯还能被一个五岁孩子谋害吗?”
柏姜抱过小六,拍拍她后背:“吓到了吧?姨娘不是说小六。”
小六眼神懵懵的。
“是昭泰殿太小,不够侯爷修养么?”
“什么话,臣来关心关心弟……关心王爷,有何不可?”
“平安王发烧了,须得静养,王爷要关心且去别处关心。”
“那本侯去关心关心皇帝?”
褚绍含笑看着柏姜,一句话堵得她哽住。
“阿姜,我也发烧了。”
柏姜没说话。
褚绍重复一遍,特意重重强调了“发烧”二字。
柏姜觉得奇怪,伤口发炎引起发热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这人五年来在战场的经验喂给狗了么?
褚绍眼珠含光,灼灼地盯着柏姜看,将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侯爷发烧便回昭泰殿裹着被子睡一觉吧,身子强健,一点低热不怕什么的。反倒是这样晾着肩背吹风,恐怕过不了几日宫里就要给侯爷安排发丧。”
“哼,”
褚绍赤脚从榻上下来,身形笼住柏姜娘俩儿。
“哪能呢?臣得好好活着为太后娘娘尽忠效力啊。”
他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含微,走。”
褚绍人走远后,柏姜娘俩裹着小被子一起暖暖和和地在脚踏上坐下说悄悄话。
柏姜看小六晃着脚丫,盯着她十个圆圆的脚趾头看。
“小六,姨母问你,刚刚褚绍都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吓到你?”
小六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想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她搓起两个指头说:
“只有一点点吓到小六。”
“怎么吓到的?”
“小六醒来的时候,他就站在我旁边,衣裳黑黑的,好高好高……”
小六吓了一跳,嘴巴一瘪,迷迷糊糊要调出泪珠来,被眼前英俊又阴翳的男人的大掌轻轻盖住脸。
“嘘——别哭,我算是你哥哥。”
小六立刻就觉得他亲近起来:“哦,哥哥,小六发烧了。”
“我也是,我还流血了。”
小六向来发烧时就头昏脑胀吃不下又爱吐,难受的紧,因而听到眼前人也发烧了便十分同情。
她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丫踩在榻上,在面前人疑惑又略微戒备的目光里“啪”一声把自己小小的下巴颏贴到了他额头上。
有点硌得慌,疼。
然后她的脸就被褚绍双手捧下来了。
这人手好糙,有厚厚的茧子,捧着她脸也疼。
面前有点凶的男人皱着眉头问:“这是谁教你的?”
“小六以往生病发烧,姨姨就是这么贴贴的,小六头也不疼了。”
那紧皱的眉头便松开些:“以后不要谁发烧了都这样贴上去,万一是坏人呢?”
小六“咯咯”笑:“你不是哥哥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眼前这个大哥哥好像不懂似的,又叹又笑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小六从未见人受过这么夸张的伤,白色的布条缠了大半个上身。
“你咋伤了?”
褚绍挺直背,方便小六看清楚。
小六嘴巴张得圆圆:“你干啥啦?”
“你睡着的时候,有把刀,欻——”
褚绍比划着:“就这样了。”
小六很配合地惊呼:“喔——”
她手痒痒,想碰一下又不敢,被褚绍一眼看出来,他盘腿坐好:“试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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