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春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帽檐压得极低,正嗦着一碗阳春面。旁边一桌几个走江湖的汉子唾沫横飞地闲聊。
汉子甲:“哎,听说了没?就那个……专偷富户、还老闹出大动静的怪盗,叫一缕春的!没了!”
一缕春嗦面的动作一停,筷子上的面条滑回碗里。
汉子乙猛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都说他胆大包天,结果咋样?前段时间失手,被扔进诏狱了,哪儿还有活路?铁定是折在里面了!”
一缕春忍不住抬起头:“啊?一缕春死了?”
汉子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死?那都是轻的!我邻居的表舅在飞龙卫当差,说里头手段狠着呢!估计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要不怎么这么久啥动静都没有?”
一缕春把筷子一放,椅子一退,探出身子去问:“……就不能是他觉得累了,找个地方歇段时间?”
三人齐刷刷扭头看他,眼神像看傻子。
汉子甲:“歇息?兄弟你新来的吧?那是个能闲得住的主?汴梁城少了他,鸡飞狗跳都少了一半!”
汉子乙:“就是!他要能安心歇着,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汉子丙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最近好像又有人说了,在城西,晚上能看见个穿青衣服的影子,飘来飘去的。”
“可惜了……虽说是个贼,倒也干过几件痛快事……”
一缕春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可能啊,看错了吧?”
汉子们嗤笑:“肯定是一缕春兄的英灵不散,还在行侠仗义呢!”
一缕春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郁闷地重新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已经坨了的面,听着那几人开始感慨“天妒英才”、“侠盗陨落”,甚至有人提议要不要找个时间烧点纸钱……
一缕春拍桌而起,众人纷纷惊讶看来,他大声地切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他瘫在草堆上,望着破庙漏雨的屋顶,叹了口气。
这世上大概没什么比所有人都坚信你死了,而你还好端端活着更让人憋屈的事了。
“什么嘛……就不能让人休息一下吗?”他嘟囔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合着在大家眼里,他要么一直折腾,要么就直接死了?没有第三种选择?
尤其那些议论里还带着点“可惜了”的意味,仿佛他真成了什么过去式的人物。
不行啊!这绝对不能忍!
他一缕春,活得好好的,风华正茂,技艺超群,怎么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活得倍儿精神!
他在破庙周围溜达着,最后落在了墙角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旧江湖小报上。
上面头版写着几个大字:“碧海潮声盏现世!悬赏千金,无人能近!”
一缕春的眼睛唰地亮了!绿眸里燃起熊熊火焰!
就是它了!
还有什么比盗取一件“不可能盗取”的宝物,更能响亮地宣布——“我,一缕春,还活着!而且比以前更厉害!”呢?
突然,他又想到了牢里的遭遇,脸上一暗。犹豫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失落和痛苦让他身心俱疲。
他思考良久。
他想,一缕春,你的理想难道就这么软弱无力吗?这点事情,就要理所当然的把你击倒吗?
好了,退出你的怪盗游戏吧!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就当这是一场梦,重新收心,成为一个没有幻想的人。
等你七老八十了,说不定还能给大盗一缕春上柱香呢?
他眼中燃起了怒火,对自己的怒火。
他又想起了牢中的遭遇,一想到阿九,怒气更甚。
好极了,死了一次之后,还要屈服于她带给你的痛苦吗!
最后,他想起了因他而悲痛的、喜爱他的人们,不由露出了熟悉的、狡黠的笑容。
“哎……既然大家这么想念本大盗,”
他对着空气,向所有认为他“已死”的人宣告,“那就用这个什么……碧海潮声盏,来当本大盗‘复活’的响炮吧!”
“等着瞧好了!”
飞龙卫北镇抚司,值房内。
沈追站在那张铺满了建筑结构图和巡逻时刻表的宽大桌案前,部署着任务:
“……外围巡逻,金吾卫十二人一队,一刻一循环,交叉路线无死角……”
“……内层看守,四人一组,边军老卒分守四方角楼,视野覆盖整个中庭……”
“……为防一缕春可能使用的迷烟,所有内层守卫需配清心辟毒珠,含在舌下,时效两个时辰……”
每报出一项,侯英的眼皮就跳一下。
他知道老大办案向来舍得下本,但这次的花销,简直是在烧钱!这哪是抓贼?这分明是金山银山扔水里,还不一定能听个响。
最终,当沈追结束安排,侯英忍不住咋舌,小声嘀咕:“老大……这……是不是太过了?对付一个贼而已……”
沈追对他颔首:“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不是省钱。按令行事!”
一缕春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低垂着眼睑,手指抠着官服下摆的缝线。
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夏时安”该有的、对新任务的专注和一点点敬畏,甚至偶尔还配合地点点头。
可她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完了。
彻底完了。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节,都扣死了。时间、空间、人力、机关……所有能利用的漏洞都被预判并堵上了。
她知道,沈追没故意针对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贼”,他只是……太专业了,专业到令人绝望。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铜墙铁壁中找出一丝破绽。
却发现除非她插上翅膀,直接飞进去,再穿墙拿出来。
或者除非看守集体瞎了,机关同时失灵。
否则,绝无可能!
表面上,她安静地站着,甚至还能在沈追目光扫过来时,僵硬又乖巧的点头。
可内里,她的心态正在悄无声息地崩裂。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转眼间就被打翻在地。
为什么沈追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连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为什么她以为从漫长的折磨中醒来了,一睁眼却面临着冰冷的现实?
这种委屈无处诉说,无法宣泄,只能死死地压在心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甚至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会有夏时安不该有的表情。
“……都清楚了?”沈追结束了部署,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似乎在她低垂的头上停顿了一瞬。
“清楚!”众人轰然应诺。
“夏时安”也猛地回神,跟着含糊地应了一声。
“各自准备,明日子时,按计划行动。”
……
深夜,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冷雨。
木棉拉开房门,看到一缕春失魂落魄地抱着膝,坐在门口。
她惊讶地抬头,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丝滴滴答答落下,脸颊苍白,眼圈和鼻尖却红得厉害,像是哭过。
这一刻,对她来说,恐怕比洗澡被人闯入还难堪。
从那之后,无论有没有人,她都会锁好门。这次,她确定门是锁住的,才放任自己宣泄情绪,她本打算很快就走。
没想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姐姐……”刚一开口,更多的眼泪就决堤般涌了出来,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木棉起身快步走过去:“小拾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进来,怎么淋成这样?”
她关切地将人拉进屋里,因触手的冰凉而担心。
一缕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任由木棉将她按在屋里一张软椅上。她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摆,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声音破碎,“我……我拿不到……根本不可能拿到……”
木棉拧了条温热的布巾,帮她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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