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支起身,下意识向后挪了半步,长垂的袖口掩住了伤痕累累的手。她紧拧眉头,警惕地盯着来人,齿关“咯咯”作响,“……你来干什么?”
郁青环视一圈,桌案面前的太师椅倒落在地、门板上粘着干涸的血渍,除此以外,博古架上的宝贝安放其上,书册和文房用具也在原位未动。再看金夫人,发髻散乱、侧脸上还有一片可疑的紫红印迹,手边有一摊像沙子一样的暗黄碎末,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的粉末。
“金珠没死。”结合门上金宝留下的灵气,她大致能猜测到门里发生过怎样的一幕,对于眼前狼狈的金夫人,应该没有什么比直入主题更能让她宽慰稍许的事情了。
郁青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戴着覆面,葬入墓室的应该不是金珠 。”
***
金宝没料到,那个贱人真的敢对他出手。她难道以为自己身后还有水府做依仗吗?放在20年前,他还未在沙城站稳脚跟,全凭水府遥遥相助的时候,他还会给她几分薄面。是而她不愿做的事,他也不勉强。
是了,也就是因为他对她的纵容,才让金珠生得那样晚。以至于他发觉金珠身患绝症时,已来不及再生一个继承家业。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这般大费周章,也不用这般铤而走险。
那小儿孟郁青含着金汤匙出生,少年狂妄自大,行事更是乖张。几次三番甩掉侍从、离开城主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灵堂,差点摘掉尸体脸上玉覆面。
虽然他早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些细枝末节的偏差无伤大雅,但超出掌控的无力感让他很不习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高楼,越是摇摇欲坠。
他怀疑,自己会否做错了决定,但走到这一步,他已无退路。
金宝摸了一把刚刚到手的辟寒犀,微微发烫的温感让他稍微定了定心。他在仙阙的好友已经办妥了他嘱咐的事,不出三天,让孟郁青前往水府幽城辅助搜查古仙遗蜕的调令就会送到。
届时,他将献上辟寒犀,作为孟郁青上路的……随葬。
他跨步向城东走去,沙城西枕沙山,东靠戈壁,当鼻尖萦绕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硫磺味的时候,便是到了沙城矿脉。
矿丁百二十人,抡着镐锛,拿着铁钎重锤“叮叮当当”地凿动戈壁表层的砾石。背矿夫扛着满载矿砂的荆条大筐,弯着腰背一步一步地挪到工棚边上,将矿砂交给手持木盘的淘金匠。
这些淘金匠都是由金宝亲自督选出的个中好手。金宝家中做矿产生意,他耳濡目染,知道开采金矿,淘金这一步最易发生损耗,也最容易私人夹带,是而金宝给这些淘金匠最高的薪酬,也对他们施行最严格的看守和惩罚制度。
“金城主 !”刚筛完一批碎金,起身活动筋骨的淘金匠注意到了远远巡看的金宝,带动了一批人忙不迭地问好。
金宝抬起手,和善地示意众人无需多礼,各自专心做活。
矿主金荣得到了消息,松垮垮地穿着衣服从家中赶来,向金宝见礼。
金宝上下扫了一眼自己的侄子,见他衣冠不整、眼下乌青、面色黯淡,身上还散发着黏腻腥膻的气味,冷哼一声,“你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臂弯里。”
侄子表面上点头哈腰地认错,心中腹诽——白日才了了一桩大事准备放松片刻,晚上又不知道刮得哪阵风,把叔父这尊佛吹了过来,不由得暗自叫苦。
叔侄二人走到了无人的背风处,双双住了脚步。
金宝二话不说,上来先甩了侄子一巴掌,“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大事未竟,你倒是先庆功摆宴了?”
侄子捂着脸哭叫一声,畏畏缩缩地跌跪在地,“叔、叔父教训地是。侄子驽钝,难堪大任。今晨看那尸体入了地宫,侄子一时松懈了,实在不该。”
金宝乜斜一眼趴在地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恨道,“小声些!还不快滚起来!让旁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侄子双眼含泪,唯诺着应声,“叔父此来可有要事?侄子定当将功折罪。”
“登仙一事先消停几日。”
“啊?”侄子大惊失色,“那水府那边……?”
“最近几月登仙越来越频繁,有多少金沙玉打点水府,又有多少揣进你自己的腰包,你不知道?”
话音未落,侄子的泪水就珠子似的往下掉,像是追悔莫及。
金宝冷眼看着他做戏,“你给珠儿找的那具替身,没被什么人觉察吧?”
侄子抽噎拭泪的动作一顿,支支吾吾,“没、没有。”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金宝的眼睛,他登时胸口一沉、如坠谷底,“……那尸体是谁?”
不消抬头,侄子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金宝的怒气,不再矫饰卖弄。可怜兮兮的眼泪凝在脸上,不敢坠下,“是、就是您让我找的,身量、年岁都差不多的一个……一个凡人。”
他揪住侄子的衣领,“说、实、话——”
侄子两股战战,像要被叔父的双眼生生剐掉皮肉,“叔……城主、城主恕罪!小人先前确实费尽心力找到了一个与金珠公子各方面都相仿的,那替身是外地来寻亲的,和这矿中的一个矿丁是远房亲戚。这外地人没根底,想查都无从查起。为了保险,小人还以登仙为名把那矿丁夫妻二人都处理了!可没想到手下人看管不严,让替身给……逃了!”
金宝骤然想起孟郁青在棺木前问的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浑身鸡皮耸立,“现在躺在棺材里的,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
“是什么人?!”
侄子扑倒在地,四十多岁的人,把脑袋砸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小人真的不知啊!小人正要向您请罪,在公子院中撞见了一个小侍,身量、年岁和公子都差不多!小人也是一时情急,为了不耽误您的大计,就自作主张……”
是阿海。
金宝恍然。
难怪孟郁青在灵堂前问及阿海。
他当时全身心都在孟郁青是否会将死人脸上的覆面揭开,担心易容丹失效,让她看出破绽。见她并无此意,反倒是问一个不相干之人,还松了口气。
金宝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他咬住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其他人瞧见吗?”
“小人绝不敢欺瞒!小人做得很隐秘,绝无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
金夫人再开口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几分。她像一尊皲裂的泥塑像,扑簌簌往下掉着灰,全凭一口气勉力支撑着躯壳。
“你说珠儿还活着,那他现在何处?”
郁青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缓道,“莫急,我有几件事不明,你若愿意为我解惑,金珠下落自然明了。”
金夫人双手捧着茶杯,试探着看向眼前这位沙城的不速之客,轻点了点头。
“金珠的病症近来状况如何?”
“……一日重过一日。卦师说若珠儿能熬过18岁,灵根残缺便有法可解。可最近几月,珠儿发病频繁,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榻上痛苦辗转。”
那扮作“嫣然”的人,虽有熟悉地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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