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分明昏暗得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可章柒月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像是自己被置于白昼之下，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
她心一狠，垂下眼睫说道：“我生理期快到了，有些不舒服。”
所有的暧昧和升温渐渐散去，时间仿佛被拉长，可能是三秒，也可能是五秒，章柒月突然手下一松，傅中庭收回手，还重新把刚刚被他弄乱的睡衣衣襟拉好。
“抱歉，是我忘记了。”
章柒月还没来得及回应，便看见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背对着她重新将腰间的浴巾围好，“你先睡吧，我去下卫生间。”
房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房间内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但方才那炙热的温度却早已冷却，章柒月突然觉得有些冷，她伸出手，把被丢到床尾的小独角兽重新抱进怀里后才重新躺下。
不久后房门再次被推开，傅中庭走了回来。
床边再次微微塌陷，他带着一身凉意重新躺下，他宽阔的胸膛再次从背后贴近。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将手臂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但章柒月却更加绷紧了身体，她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她第一次觉得和他同床共枕是如此难挨。
曾经能让她安心沉睡的怀抱，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
最后，也不知道到了几点，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
“铃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将章柒月从浅眠中猛然惊醒，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向枕边。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甚至没有残留太多温度。
她心里一空，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好，赤着脚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光线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整个空间。
傅中庭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餐桌旁，手里似乎刚放下什么东西，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而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份简单的早餐：一杯温热的牛奶，烤得金黄的吐司，和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后的那个清晨，他准备的一模一样。
章柒月鼻尖一酸，她快步跑过去，在傅中庭正欲转身的刹那，从背后紧紧地环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挺直的脊背上，贪婪地、也是最后一次呼吸着那上面属于他的气息。
傅中庭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他站在原地，任由她这样抱着，“趁热吃早餐吧。”
他语气如旧，章柒月却红了眼眶，她只能这样背对着他，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狼狈。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谢谢你的早餐。”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带给我的温暖。
“不过，”她顿了顿，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冷到没有知觉，“接下来除了工作，我还要和安琪一起忙新方案，要经常加班，还要出差，这段时间，我都不能陪你了。”
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傅中庭依旧没有动作，就在章柒月准备松开手时，他却平静地开口，问了一句：“要多久？”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感觉到，他可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紧贴着他脊背的脸颊迅速离开，不敢让他感知到那片湿意。
她想至少，在最后，能体面一些。
“我也不确定，可能到下个月吧。”她含糊地回答，“你先去公司吧，我今天要晚一点。”
说完，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飞快地转身，快步冲进了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傅中庭站在原地，背对着卫生间的方向，静立了数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比窗外初升的朝阳，更加幽暗，更加沉静。
他没有再停留，拿起一旁靠背上的外套，转身离开客厅走向门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轻响过后，屋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卫生间里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水流哗哗声。
许久过后，卫生间的门才被拉开。
章柒月眼眶红红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痕，分不清是冷水还是泪水。
她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那已经冷掉的牛奶和吐司，拉开椅子坐下，将食物一口口吃完，连放在桌旁昨晚钻研了许久的文件都没心情再看。
时间早已来不及了，迟到是必然的。
她没有丝毫着急，反而慢吞吞地将用过的碗筷和杯子拿到厨房，仔仔细细地刷洗干净。
厨房收拾好后，她才回到卧室，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地化妆。
粉底、遮瑕……眼下的青黑和红肿格外顽固，她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遮瑕膏，反复按压，才勉强盖住，最后涂上更提亮一些的口红，才看起来算是精神一点。
当她终于走进中荣大厦，来到企划部时，办公室里早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就连一向喜欢卡着点上班的徐园园，都已经对着电脑工作好一会儿了，见到章柒月这个时间才出现，徐园园惊讶得不得了。
柒月可不是她这种拖延症晚期患者，从实习期到转正，永远是部门里最早到的那批人之一，迟到这么久，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章柒月对几道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放下包，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调出需要处理的文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徐园园滑动着椅子悄悄靠过来，这才近距离注意到章柒月有些憔悴的眉眼。
她心里咯噔一下，先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
现在她们所在的项目一组，正准备着集团与林氏地产的开年重要跨国合作案，二组人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
这种关键节点上，谁要是状态不好拖了进度，哪怕只是个小差错，都极有可能被毫不犹豫地换掉，将大好机会拱手让人。
徐园园压低声音问道：“柒月，你不舒服啊？”
章柒月知道徐园园担心，便压低声音解释道：“没有，就是昨晚想新方案的事情，有点没睡好，总觉得哪里还不太完善。”
徐园园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小声叮嘱：“那也要注意身体啊，咱们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呢。”
“放心吧，”章柒月对着徐园园笑了笑，“现在思路已经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把方案交上去，不会耽误进度的。”
“那就好。”徐园园听她这么说，脸上也有了笑意，“那行，你先忙，一会儿中午咱们去楼下新开的那家轻食店尝尝鲜，换换脑子，我请客！”
“好，谢谢园园。”章柒月点头答应。
徐园园这才滑着椅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坐在章柒月对面的程牧为，其实刚才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昨晚闹的太晚，现在正趴在桌上补觉，听到那些话，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甚至懒得抬头。
以她和中庭哥的关系，还担心什么方案过不过？以后说不定整个企划部，都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自从那次在酒吧偶然撞见，虽然当时差点惊掉下巴，但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件事，他连自家大哥都没敢透露半个字，中庭哥的私事，轮不到他多嘴。
年后他就得被大哥揪回家，现在在中荣，他就是个混日子的，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章柒月抬眼，看到对面的程牧为只是动了动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就再没动静，似乎又睡过去了，她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她知道程牧为和安琪的关系，但实际上，两人在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交流，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距离。
更让章柒月感激的是，程牧为似乎对她和傅中庭的关系，没有丝毫探究的兴趣，从未问过，也从未有过任何暗示。
现在，她和傅中庭已经结束了，在公司这个复杂的环境里，能继续保持这种相安无事的平静，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运。
她不想，也不能再掀起任何波澜了。
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上，不管如何，工作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虽然章柒月在徐园园面前刻意说得轻松，但工作哪有那么简单。
新年伊始，集团与林氏地产的跨国合作案千头万绪，周一刚上班就加班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安琪早已在翡翠城等她，听到开锁的声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迎到玄关：“又有新项目啊，加班到这么晚？”
章柒月把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弯腰换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嗯，开年一个很重要的跨国合作案，时间紧任务重，全组都在加班。”
“哎呦呦，我的柒月宝贝累坏了，快过来歇会儿。”安琪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吃饭了没？我在楼下买了点草莓和车厘子，挺新鲜的，但忘了给你带点吃的了。想吃什么？我叫外卖。”说着安琪就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
章柒月按住她的手，没什么精神地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吃点水果就好了。”
“那怎么行！”
安琪不赞同地皱眉，抽出手继续翻看，“你现在两头公司都要操心，更得吃点好的补补。这家鱼饼面看着不错，清汤的，晚上吃也不油腻。”她自顾自地说着，利索地下单，还特意多加了一份鱼丸，柒月最喜欢了。
章柒月拦不住她，干脆放任自己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安琪付完款，放下手机，这才仔细看向沉默不语，神情都有些恍惚的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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