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真发现季如芊没在他那一侧落座,短暂错愕后,反应过来她并非相亲的姑娘。
也对,连盘菜都端不稳的小学生怎么能相亲呢?
可是她挺嚣张,与许凡、老陈夫妇谈笑风生,楼梯上狼狈脆弱的样子全无。
闻真很不爽,方才还慌张到像只红眼兔子的人,现在这么潇洒。他却因为左右都是不熟的姑娘,如陷牢笼,局促难耐。
以及,她言谈的姿态一点都不“小学生”,自信健谈。
不需要相亲,难道有男朋友?闻真在脑海中想象,什么男人会跟这么娇气的女孩恋爱,纯属找罪受!
也许没有吧,只是年纪小,单身不着急恋爱。
思绪被打断,大家站起来一同碰杯,不少人首次见面,许凡提议逆时针自我介绍转一轮。
于是便从许凡左手边的季如芊开始,全场目光焦点聚集于此。她心情正舒畅,雪后初霁、暖阳照拂,还能边吃美食边现场看《非诚勿扰》,当然满足。①
“大家叫我芊芊就好,是许医生二十几年的老闺蜜啦。”
季如芊说完很甜腻地往许凡肩上靠了靠头。
因为伍氏生物在君兰的知名度,季如芊知道自己的名字传播在城市某些圈子里,尤其今天不少人都涉足医药领域。
她故意没报全名,自私的人只想看八卦,没兴趣被八卦。最后右手举了举酒杯,微微颔首,准备退居二线、全程看戏。
闻真大部分时候对集体活动持着无所谓态度,消极怠工、能混则混,却突然想开个小小的玩笑。
既然不能摆明了拒绝,与其整个饭局被揶揄着凑对、不得安生,不如主动出击。
逻辑很简单:绑定一位姑娘就类似“牵手成功”,不用再登台卖艺。
“我觉得称呼鱼鱼也挺好听……或者小鱼姑娘。”
闻真接了季如芊的话,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年轻人联谊的情景里,这么说话算不上多轻浮,但撩拨得太明显。
陈斯远想着闻真这小子挺听劝,让他把握机会,这厮便会抢答了。
许凡满头黑线,往日闻真总是拽得二五八万,没见过与异性亲近,怎么突然变异?
可惜偏偏挑了个有主的,她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你叫我什么?”
季如芊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追问。她不笑了,双目注视着闻真,眼眶睁地很大,像在寻求着极其重要的答案。
冬天的庭院一角似枯山水空寂,唯有红枫与南天竹残存艳色。
季如芊站在那里,抿着唇表情严肃。人们悄悄地暂停闲聊、放下杯盘,只余沙沙的风声穿过叶片。
要命,闻真被架住了。就算他口嗨,其实绝无恶意。
在楼梯上她红着眼睛,嚷嚷着“鱼、鱼”,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印象实在深刻。
季如芊又重复一遍,许凡作为东家忍不住戳了戳她的手肘。
闻真硬着头皮正准备道歉时,季如芊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大梦初醒般地摆了摆手: “我也觉得‘小鱼’挺好听的。”
……180度大转弯的态度,闻真快要急得擦汗的同时,心底默念再不敢招惹她。
这鱼真烫手!
许凡恍然大悟,继而大恸:很多年前,季如芊那时候还小,巴掌脸上黑漆漆的眼睛机灵地眨巴着,总惹得大人弯腰对着扎两根麻花辫的她喊“小余姑娘”,而同龄玩伴耍闹着的外号“小鱼”也出自于此。
阴差阳错,时间的门被闻真叩响,记忆从错开的那道缝挤进来。
季如芊才明白自己失眠的午夜,对着那缸孔雀鱼,轻轻絮语“小鱼啊小鱼”,原来是在喊自己。
插曲结束,一圈介绍转过后,气氛再次热起来。席间医护多,难免聊到现代人的亚健康,每个人似乎都有点病。
刚刚那幕倒间接替闻真解了围,两侧姑娘总觉得他与季如芊有点苗头,不好意思跟他多攀谈。
“我每天做家务累得腰酸背痛,颈椎快出问题了。”还得老好人陈斯远孜孜不倦提供谈资。
众人哈哈大笑,许凡咬牙切齿:“没听说过做饭还能做出颈椎病的,芊芊一回家便懒得只知道吃外卖,照旧三天两头不舒服。你们那脖子明明是做实验做毁的……”
“骂谁呢?我已经转型了。”季如芊接过话茬,她渐渐从刚刚的波折中回神,活跃起来。
“不过说起来,你们学校附近那家中医馆的艾灸不错,老陈可以去体验下。”
季如芊被邱秋推荐后试了两次,当晚睡觉便觉经脉畅通、循环改善,绷紧的颈部肌肉得到明显舒缓。尽管最近钱和时间都紧巴巴,她还是咬牙立马冲了几个疗程的卡。
说得陈斯远动了心,正巧季如芊趁着空闲约了下午的时间点做理疗,待会儿帮他返点图。
“可以组团啊?闻真一起么?”陈斯远隔桌看到他抿着杯沿、眼皮低垂,回归平日有点淡漠的神色,似乎游离于大家的话题之外。
季如芊随着老陈的话递过去一眼,闻真撸起袖子,漏出的一截小臂泛着阳光麦色;与陈斯远的文静白皙截然不同,健康得很。
闻真上午从山里下来,腕间戴着佳明的户外手表,果然他懒懒地反问老陈:“要看我的数据么?配速、时长……”他不像需要理疗的人。
而季如芊为了赶去中医馆,帮忙收拾好杯盘便先打声招呼便偷偷溜走。
她出去的时候,屋子里一群人正摆开牌准备麻将,挤挤拥拥分不清身影。许凡隔着窗子控诉她:“没必要这么早去吧?大学城又没多远,留下来陪我!”
“我车送去保养没取,还得打车。”季如芊回了一嗓子。
许凡家挨着市影剧院,演出散场时观众多、打车难,季如芊索性决定往前走一段路程。
马丁靴踩在人行道的植草地砖上,把薄薄的一层雪压成浅淡到几乎不成轮廓的脚印,像墨盒即将耗尽时在纸上打出的模糊文字。
这是她回来的第一场雪,口中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直至身后传来短促的“滴”声。
一辆有点扎眼的车子,银色金属漆在阳光下愈加飞扬,稳稳地停在她身旁。
季如芊自己日常开辆黑色轿车,经常被许凡吐槽太商务古板,在路边等她需要使劲往一排排车子里瞅,往往满怀期待到眼前却钻出位中年男。
此刻,她赞同许凡的观点,路上跑还是浅色吸睛。
那车窗缓缓降落,驾驶座的人落入眼帘,光线正好,衬他笑得有点轻盈。
“你去学校那边吧?我顺路捎你一程。”
吵嚷的牌局开始时,闻真便正准备离开。他抬起头,隔着庭院的距离,看到季如芊已经穿好羽绒服、裹成包子走出去。
剧院门口人头攒动,踩着刹车慢慢开,闻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路边瞟几眼:季如芊走走停停剁着脚,仿佛在认真玩什么东西,靠近看不过是稀疏平常的雪。
……半生不熟的人突然闪现,季如芊第一反应拒绝。挺奇怪,席上闻真对大家的话题貌似心不在焉,她的去向倒十分了然。
“不麻烦了,我可能需要拐到家里拿下会员卡,才想起来忘记随身带着。”
她随口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否则中医馆紧挨着医科大,季如芊实在没有拒绝的借口。
闻真倚在后座上,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抬手扶了扶额头,望着她的眼睛:“其实你不想搭我的车可以直说的,没有关系。”
……天光刺眼,季如芊隔着降到一半的车窗,看到闻真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从科研转型业务方向两年有余,乃至进入伍氏,打交道的哪个不是把话说得七弯八绕的笑面虎。
难得遇到闻真这样不讲人情世故,近乎蛮不讲理的坦然。季如芊自然而然想起来陈斯远对他的评价,挺贴切、有点浑。
然而,闻真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接着补充了来意:“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如果吃饭时候有所冒犯,并非我本意。”
他又想了想措辞,闻真学生时代除了沉迷课业、玩极限运动,倒也有玩得好的异性朋友,只是毕业回国后自然联系不多。
从北城调任君兰后,闻真才渐渐疏远了同龄圈子,更无意发展任何浪漫关系。今天不知为何临时起意,也许由于楼梯上她盯人的眼神太楚楚可怜,他又以为她那么健谈、会乐于主动交际……
“没有关系!”
季如芊明白闻真的误会——他以为她站立的那段尴尬空白在生气摆脸色,当时的自己确实忽略了仪态。
令她惊奇的是,闻真居然惦记了整场饭局,专程跑来解释……他似乎并非旁人所言中玩世不恭,甚至有一丝执拗的真诚。
“我不是生气,其实以前也被这么称呼过,所以才晃了神。”她挤出了大大的微笑,努力安抚他的疑虑。
“真的么?”
“真的,你可以这么叫。”
季如芊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闻真又带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气质,仿佛从荒野吹到城市的轻风,敞亮、自由。
将错就错,在他面前重拾旧日的名字,好像肌肤卸掉厚重的妆容,皮肤沾着清水般透气。
“那我们拐个弯到你家拿下卡,再去学校?”
市区并不大,到哪里都很快。她不好再推脱,上了他的车。
季如芊报了地址,闻真没用导航,那片区他挺熟悉。虽然不是本地人,可他爱跟在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啊,西大街经常去。
到小区大门时,季如芊指挥闻真停在临近道闸处的地面停车场。明嘉苑内部狭窄,她搬来住有好一阵,仍时常担心会车剐蹭。
“介意我送你到楼下?那我不过去。”
闻真又一次误会了,并且又一次直白地指出来。
季如芊被他逗笑,指了指尽端的那栋:“8单元302,记住了么?”
这里是市中心,马路对面便有个警亭,关键她并不觉得他是坏人。
“我为了你的车好。”季如芊指了指底层沿边放的电动车,把道留得愈加狭窄。
“相信我的技术吧。”
闻真把方向盘打回,季如芊任他尝试,反正划了也不是她的车。
车速很慢,闻真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可不想再在她面前丢一次脸,结果堪堪通过。
有惊无险,季如芊听到闻真长嘘了一口气,她发现他真是一个好幼稚的人。
刚停稳还没熄火,季如芊便准备开门,要速去速回。
“你还上楼干嘛?”
闻真突然又开口,侧过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季如芊。
“啊?”
季如芊睁大眼睛,茶棕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剔透地像一块圆润抛光的琥珀。
“中医馆的艾灸会员卡凭手机号就可以使用,不需要携带实体卡。”
随口胡诌的借口被揭穿,闻真的话将季如芊震惊地哑口无言,窘迫地移开眼。
季如芊参加过不少商务会晤,谈判拉锯中有更过分而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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