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藏起写有裴照雪字迹的宣纸后,心虚地开始假装自己很忙,捋一捋已经很平整的宣纸,将自己那盏刻着小兔子的专属砚台从左手边挪到右手边,又去摸摸一旁裴照雪的墨条。
他的墨闻起来好像香香的。
楚明瑟凑近了一点点,鼻尖轻动,仔细地嗅了嗅。
“墨里添了冰片、丁香和甘松。可开窍醒神。”裴照雪的视线依然没离开手中的书卷,却准确地为楚明瑟解了惑。
楚家一家三口并没有嗜好诗书之人,所以也不会特意去购入文雅雅士所爱的更高品质的墨,楚明瑟还是头次见这样的墨条,上面竟还刻着精细的山水画。
楚明瑟新奇地多瞧了一眼。她也不敢再乱动,打扰裴照雪看书,可练了半晌字,手又酸酸的,想休息一会儿。
她便开始侧首偷偷看裴照雪。
蓬松的小栗子枕在他的左手臂上,睡得吐出了小粉舌。裴照雪坐姿端方,左手臂一动不动,仅用右手翻动书页。
因着往日蹲守在窗外的小娘子此刻已经端坐在他身旁,桌案前的窗似乎也没了再关着的必要,此刻大敞着,让外头的天光尽数流淌进来,都晒在了小栗子的肚皮上。
裴照雪精致的侧颜摆在这里,日光浮动的尘埃都像是闪闪金屑。
楚明瑟忽然注意到,他乌黑的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束在脑后。
她眨眨眼,猜测雪团哥哥应该与自己一样,还不大会梳头发。他又不许仆役们近身,便只能用系带来束发了。
如果能用漂亮发簪束发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傍晚回家后,楚明瑟拉上阿娘教自己扎发髻。她笨拙地给自己扎了两个松散的团子,曲禾就笑眯眯地夸她学得快。
她便志得意满,眼角眉梢飞起神气。
她觉得自己于束发一道已略有小成,便顶着自己刚刚梳好的发髻,跑去跟着阿爹做素舆。
楚清远自然不敢让她动斧头这类利器,只将墨斗递到她手里,大手覆着小手,引导她绷紧墨线,在木料上弹出一道笔直的墨线。
“弹线时一定要注意,线条必须要直,下料才能准确无误。学会了吗?”
楚明瑟兴冲冲点头,照着楚清远画的图样,自己动手划了一条线,逐渐与楚清远配合得默契起来。
青砖地面堆满了柔软的金色刨花,木头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楚清远又细细地给她讲如何做素舆的榫卯结构,“榫有明榫和暗榫之分,明榫的榫头会暴露在外,但咬合得紧密,更为牢固。暗榫更为美观一些,木材表面光滑平整,不见榫头。对榫头和榫眼的深度、角度要求较高,差一分一毫都不行,否则便拼不上了。”
“这素舆的主框架呢,我们就用明榫来做,承重更好。像扶手、靠背板之类显眼又要与人体经常接触的地方,便用暗榫,确保表面光滑平整。”
楚清远平日做木雕的单子更多,因为相较大部分木工活计,做木雕工艺品更赚钱一些。但他喜欢研究榫卯结构,家里大大小小的物件,能亲手做的他便都自己动手做,因此现下做起素舆来倒也不算手生。
楚明瑟认真地点头,虽然不能自己上手做,但看着爹爹动作,记住榫卯结构的原理,日后还可以讲给雪团哥哥听,说她与阿爹做素舆有多不容易,让他一定要好好待自己的身体啊!
今日只做了些必要的部件,切割木材还剩下许多边角料,楚明瑟挑挑拣拣出几块,“爹爹,这些我可以拿走吗?”
楚清远头也没抬,笑着应了声:“拿去吧。”
往常楚明瑟便喜欢用剩下的边角料雕些木头小人、小动物之类的摆件,所以楚清远也未过问她要拿去做什么。
楚明瑟欢欢喜喜地抱着几截木头走了。
因为心中惦记着要早些将素舆做出来,楚明瑟再也不做昔日那个贪睡的小娘子了,翌日早早便起了床,跟着楚清远进木工坊里头忙活。
现在还没有太多她能插手的活儿,主要便是楚清远忙活,她在一旁监工。
就这么忙碌了一个上午,待晌午睡醒,她便打算如往常一样去找裴照雪。
甫一开门,便瞧见林二狗罚站似的站在墙根。
林二狗嘴里正嘀咕着什么,听见开门声“嗖”地抬起头,看见楚明瑟瞧着他,忙两步上前,期期艾艾叫了一声:“瑟瑟。”
他生得眉目英挺,肤色是终日在外疯跑晒出的健康黑,更衬出勃勃生气。长手长脚已有些少年模样,向来是灯花笑最惹大人头疼的孩子王,此刻却蔫头耷脑地戳在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面前,嘴唇翕动了几下,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楚明瑟抱着小包袱看他,轻轻“嗯”了一声,算作与他打过招呼。然后绷着小脸,眼含期待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她希望他是来认错的,这样她就又能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话了。
林二狗瓮声瓮气道:“我知道错了,我不应那么说裴家郎君。”
他耷拉着眉眼,艰难地吐出自己的小心事:“我就是当时看见你跟他那么要好,都不在乎我了,才生了气,不管不顾就跑了。你原谅我吧?”
黑亮的眼睛期盼又忐忑地看着楚明瑟。
见他态度良好,楚明瑟也松了口气,想拍拍他的肩头安抚了一下,才发现他个子抽条,已经拍不到肩了,便改为拍了拍小臂,说道:“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没有不在乎你。”
然后才再次严肃道:“雪团哥哥伤了腿,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你还那样说他,太不应该了。你想想,若是你伤了腿不能走路,有人那样说你,你伤不伤心?”
林二狗顺着她的话一想,自己要是再也不能满街奔跑、爬树翻墙……这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猛地一沉,一股说不出的恐慌令他后脊猛地一凉。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楚明瑟,声音低了下去:“那……要是我伤了腿,你也会像护着他这样护着我吗?”
“当然会啦。”楚明瑟毫不犹豫地点头,面上重新绽开笑颜,“阿娘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走吧,你要去与雪团哥哥道歉,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和好了!”
林二狗心里这才松快了些,他从身后拿出油纸包的赔礼,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明瑟走进了裴家庄园。
“对不起,裴郎君,上回是我莽撞失言,胡说八道,请你原谅!”
林二狗在裴照雪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裴照雪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收下了礼物,算是将这一页揭过。
事了,林二狗却磨蹭着没有立刻离开,他看向楚明瑟,有些想喊她一块出去玩。
裴照雪此时淡淡开了口,话却是对一旁的小厮说的:“送林郎君出去。”
语气平和,却是不容置疑的送客之意。
虽然因自己失言而歉疚,但一见裴照雪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林二狗心里还是莫名窜起一股火来。他别开脸,选择性忽略对方的存在,转而望向楚明瑟:“瑟瑟,我们……”
裴照雪的目光也静静落到了楚明瑟身上
“我要跟雪团哥哥练字啦,你去找阿花玩吧!”楚明瑟回绝地十分果断。在雪团哥哥愿意出门之前,她肯定不能丢下他自己跑出去玩。
林二狗满脸失望,却也只得挠挠头:“好吧……那改日再找你玩。”
屋内重新回复寂静,两人如昨日一样各自忙着练字、看书。
楚明瑟咬了咬笔杆,想起今日进院子时,管事伯伯亲自来接,满面愁容地与她说“小娘能否劝劝我家小郎君,让他看一看大夫。说不得这腿还有的治呢!”
要怎么提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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