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墓园里格外缓慢。
林晚的墓碑很简单,灰白色的石头上,只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墓志铭,也没有立碑人。像一片悄然飘落的雪花,安静地矗立在角落里。
日的午后,阳光稀薄,风里带着凉意,深的风卷着枯叶,在地上里打着旋儿。
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墓园的小径上。他走得很慢,步伐有些沉重,最终在那块崭新的墓碑前停下。
是一个陌生人。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碑石上几片飘落的枯叶,生怕怕惊扰了底下安眠的人。
然后,他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洁白如玉的山茶花。花瓣层层叠叠,洁净无瑕,在萧瑟的风中,显得格外脆弱,又格外倔强。
他轻轻地将那朵白山茶,轻放在冰凉的石碑前,花瓣触到石面时微微颤动。
“林大师,”他开口,“江塔尔根镇的茶花开了。”
他的指尖悬在刻着她名字的凹槽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镇上的老人说,今年花开得比往年都好。白色的,重重叠叠,从山腰一直铺到雪线下面。早晨雾漫上来的时候,整座山都像是浮在云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小心地压在花下。照片上,云雾缭绕的山坡确实开满了白茶花,如他描述的那般壮美。
“我给你带了一枝回来。”他的声音更轻了,“可惜路上耽搁了两天,花瓣有些蔫了。你......将就着看。”
远处传来几声鸦鸣,衬得墓园愈发安静。
风突然大了一些,吹得照片一角微微卷起,他伸手抚平。
“有时候变故真的让人难以预料,那个女人跟她的孩子没有死,不过一直在闹争财产的事,没想到钱没要到,先背了一身债务。”
“周涛的公司出问题,加上叔叔阿姨正好发现了他出轨的事,就对二老动了歪心思,不过现在周家也无力回天了。”
直到天光渐渐暗淡,暮色开始四合,他才终于动了动几乎僵硬的身体,慢慢地站起身。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墓碑,和那朵孤独的白花。
“下次,”他望着墓碑,“下次花期,我带新鲜的来看你。”
转身时,风恰好掀起地上的照片,翻了个面。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你不在的江塔尔根,花都开得寂寞。”
这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暮色深处。
只剩下那朵白山茶,在越来越凉的风中,守着那块冰冷的石碑,洁白得刺眼。
意识,是从一片粘稠的猩红中,艰难浮起的。
最后感知到的,是心脏被冰冷刀锋刺穿的剧痛,是生命随着温热血浆流逝的无力.
然后,是光。
灼热、明亮、带着盛夏独有的、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剧烈的绞痛还残留在胸口,鼻腔里却不再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而是盛夏植物疯长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少年人身上干净的皂角香。
林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晃眼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亭亭如盖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蝉鸣声嘶力竭,裹挟着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
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裙,纤细的手指紧张地蜷缩着,透着健康的粉白色。
“小晚?”
视线茫然地向前望去。
那个她爱了半生、也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周涛,正站在她面前。
十八岁的周涛。
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衬衫,身形清瘦挺拔,像一棵迎着阳光肆意生长的小白杨。头发黑而柔软,被风吹得微微有些乱。他的脸颊轮廓还带着少年的青涩,泛着紧张的红晕,额角光洁,还没有那道为她挡灾留下的疤痕。
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被山泉洗过的黑曜石,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忐忑。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粉蓝色的信,信封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他身后,是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伴奏。而更远处,是一些挤在一起、脸上带着兴奋和揶揄笑容的同学,他们压低声音起着哄:
“答应他!答应他!”
“周涛,加油啊!”
“林晚,快点头!”
“在一起!在一起!!”
“小晚,”他开口,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朗,“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我们认识了十年,未来我们......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去同一个城市,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这一幕,如同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水晶,曾在她记忆深处珍藏了二十年,也是最终将她割得遍体鳞伤的玻璃碎片。
现在,这水晶再次完整的呈现在她面前。
那个她爱了半生、也毁了她半生的男人,正捧着最清澈的爱意,邀她奔赴那场最终通向地狱的、所谓的“遥远未来”。
人确实不是长情的物种,自私的本能刻进基因里。她相信此刻十八岁的他,这爱意真诚滚烫,不含一丝杂质。
她也相信,二十年后那个二十八岁的他,在将情妇带回家时,或许依旧贪恋着她这个“家”所带来的、习惯性的温存与稳定。
但这都不妨碍,他在照顾她这朵已然被生活磨去了光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白玫瑰”之外,再心安理得地去豢养一朵能带给他新鲜刺激的、“热烈”的红玫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伴随着尖锐的刺痛,从心脏深处炸开,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苍白而茫然的脸。
突然,很难过。
为那个曾经毫无保留相信这双眼睛的自己。
为那个在这双眼睛注视下,一步步放弃自我,最终走向毁灭的林晚。
为眼前这个,尚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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