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中央坐落着一半月形状的小湖,自打封城后这里便无人问津,连日来的雪堆了一层又一层,压在六翼庭角与星星点点的梅花枝头。
银装素裹,洁白无瑕。
二人正烧着炭盆,泛舟湖上。
炭盆上有一铁架,上置各色瓜果,炭盆旁还支了一张檀木雕花小几。
正在烹茶的男子一身月白织锦云纹长衫,紧邻在身侧的女子一身湖蓝小袄,领口袖口镶了一圈绒毛,正举着洒金红笺看了又看,金光铺洒纸间,□□的红泥印章被镀上一层金光,上头还沾染了松柏清冽的气息。
遥遥望去,如梦如画。
她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息,半张小脸冻的有些透明,雪白的小手在炭盆上大大张开,惬意地享受着寒冷中的温暖。
接过他递来的热茶,一口入喉,空了许久的腹腔瞬间温暖起来。
他回到舱中,搬出来厚厚一摞话本,递过一本,待她翻上两页,再递下一本。
“你别光紧着我挑,你也看看,想看哪一本,我都挑花眼了。”
她突然想到从前,笑着说道:“以往冬日,我就和沈清云一起挤到秋姨娘的屋里,围着火炉等她给我们念,三个人喜欢听的都不一样,有时候还要为了念哪一本争执半天,不过冬日无事,大不了等个几日,总能念到自己喜欢的那本...”
她抿着唇,骤然意识到二人并无来日方长,他们只有这一个下午的光景。
找书的人明显一怔,随即笑容如春日的光晕漾开,“我都没看过,哪本都是极好的。”
日暮西沉,暗香浮动,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睡意袭来,手倦释书,将脑袋埋进臂弯,像一只用毛茸茸的尾巴把自己裹紧的狐狸,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本倚靠在她身旁的男子终于收起和煦的神色,目光幽深如丛林深处终年不见阳光的潮暗角落,寒风渐起,替她掖好披风,手指便顺着肩头向上攀援,描摹过她的眉眼,就在快贴上肌肤时他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陡然后倾,随即起身找出了作画的工具,稳了稳呼吸,神色复如平常。
他的画,每一笔都浓墨重彩,笔下的世界竟与眼前所见之景无二。
煮雪烹茶,燃炉赏梅。
最妙的还是画中女子,五官并未过多着墨,但光看一眼就会被画中人的气度吸引。
清姿灼灼,华而不妖。
沾了朱墨的笔尖轻点,数点红梅跃然纸上,画已成,他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没有撑篙的人,小舟随风而逝,行至一株斜逸向江心的梅树旁,飘落的梅花恰好落在她的眼尾。
正在洗笔的人动作一顿,重新沾了朱墨,可笔尖在画中女子的眉眼间反复萦绕,最终干脆弃笔。
他作画不拘一格,索性指腹沾了朱墨,又匀了一些雅白,指腹摩挲,直接在指尖调了一个新的颜色,他漆黑的眸子明明映着满园雪景,烧着小炉的火光跳跃其间,但满心满眼始终紧紧锁在一处。
指尖触到宣纸的瞬间,眸色愈深,在莫名的情绪呼之欲出前,他极其珍惜慎重地在她眼尾擦过,如春风拂面,细语呢喃,一朵艳而不俗的梅花在她眼尾绽开。
他又匀了一些雅白,轻微缓慢地摩挲指腹,余光扫过搁置在一旁的画笔,笔尖的朱红夺目,可关在心底的猛兽挣扎破笼又被强行拖拽回去的感觉,痉/挛却又让人上瘾,淡如初春万物竞发的浅粉点在她唇间,绿丝拂涛,嫩芽初始,初春的勃勃生机不过分浓烈,甚至寒意尚重,但总能吸引人去触碰,去在初春的日头里顶着寒风去走一走。
泥炉上的红薯被烤的焦香四溢,混着阵阵梅香,她迷迷糊糊间循着香味贴去,宛如猫儿轻嗅,他突然想到了昏迷那日就是这么把他怀里的桂花糕拱出来的,浅浅一笑,眉宇间狂执的神色散去,她纯粹天然的神态入了画。
.....
天幕渐深,本该火光熊熊的营地却一片黑沉,俯瞰下去,整座城池宛如死城,没有半点活物的气息,夜里时不时吠成一片的犬声,也在今夜哑了喉舌。
唯有营地中央的一处院落,一豆暖光盈室,火盆暖意盎然,窗户被支起一拳的缝隙,可惜院中空荡,并无可欣赏的景致。
两人并肩坐在蒲团上,翻看着最后一章。
他修长的指节在书尾处点了点,半晌却未能等到点头的指令,余光扫去,只见她目光并未聚焦到任何一句话上,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事,捏着书尾的指节缩紧,纸张被捏碎的轻微响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征询道:“翻页?”
他抚平页角,翻了过去,已到最后一页。
“看来这作者想出续集,竟在此处草草收尾。”
话本中各人带着各自的使命,奔向各自的前程。
他神色不明地合上了书,眸色深沉,“今夜我不睡,我就在这间书房,守着你。”
而她显然心不在焉,最晚明夜,贼军就会因未收到巡逻鼠道的人的回报,发现城中大批百姓从鼠道逃走,宋钰要是有些能耐,可以审问出报信的暗号,还能再多撑一天,再久便是奢望了。
清河孤立无援,粮草不济,军心“涣散”,贼军此次能在大越北境肆虐,便是借了大越内乱杨玥无暇北顾的天时地利,一旦杨玥从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皇子反叛中腾出手来,以雷霆之势扫荡北境,贼军和这群打秋风的蕞尔小国捞到的也都得吐回去。
所以明知围困三个月,等城中粮草耗尽一举攻城损失最小,贼军也等不起,损兵折将也务求速战速决。
这些,都是江狐狸在去湖心亭的路上教她的。
他恨不得把所知所悟所感的时局政事,用一张能拓印学识的符纸,全拍进她脑子里,她于政事不算敏感,可听了一耳朵的各国局势和大越内忧,有了些别的想法。
她半哄半骗,将火盆勾到了他脚下,又拿来一床衾被递给他:“累了就先趴一会,我去写封信,我写完信就睡。”
她多久没合眼,他便跟着操劳了多久,似曾相识的局面和处境,让他不敢闭眼,生怕再度睁眼,又将落得一身孤伶。
脚下的火盆散发出融融暖意,见她当真铺开信纸,提笔沉吟,倦意上涌,他枕着午后那段近乎窃来的时光,在她打好腹稿下笔时,眼前的倩影模糊成一团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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