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才获得生命的“机器”，也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是自己太老了？还是太不谨慎了？稀里糊涂的，把所有的故事，全讲给这坨铁疙瘩了？
田没有力气否认下去，她走向座椅，在八环的搀扶下，缓慢入座。
“是呀，我在找我的姐姐，花。我在找她。”
八环安安静静听着，没有猜中的喜悦，有的尽是困惑与不解。
“在海里吗？人类也可以生活在海里吗？”八环天真问道。
“人类，当然不可能在海中生存了，”田摇头否认道，“但，灵魂可以。”
“灵魂？那是什么？”
八环记忆中有“灵魂”的描述，在它的记忆讲述中，灵魂是人类的本质，越接近灵魂，人类会过得越开心自得。
“灵魂是，存在。”田答道。
灵魂是存在。
存在的，就是灵魂。
这句话同八环想得不同，它讲出自己记忆中的灵魂：“田女士，我的记忆告诉我，灵魂是本质。越靠近本质，会越开心自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田没有否认。
“那灵魂，应该也是自由的吧。你想，人类不能生活在海水中，但是变为灵魂就可以了。灵魂要比人类自由。”
八环的描绘再次震惊到田。
不被社会所污染的崭新生命，再加上积累完善的知识，它们融合为完整的思辨，延伸真相，创造世界。
“您说您是女巫，也和这个有关吗？”
“八环，你说什么？”田开始称呼起它的名字。
“我是说，您可以看到花女士的灵魂，也和您是女巫有关吗？”
“可我没能看见她，”田怔怔答道，“她们都说，花不在了，说花从未到过花海……她，不存在了。”
八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绪”。
它没再追问下去，模仿着人类的样子，拂过田的肩头。
有了上一次打痛淮逸的教训，这次的它下手很轻，动作不比风重。
“你找不到她了。”八环说道。
“你，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田向一旁移动，她还不适应机器会有这种安慰人的举动。
见状，八环并未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讲述自己的理由：“因为田女士，您自己一直在讲呀。您生病时会讲，清醒时也会讲。你说花，你说你找不到她了。”
“我，唉，但是能怎么办呢？她走后，我尽力地像她，我总在思考，她会怎么做？她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我……明明她才是人们口中的天才。”
田望着出现的明月出神，海浪敲打着船只，声音接二连三地扰动她的思绪。
“但是呀，”她抹去眼泪讲道，“我活不成她，我也活不成我。她死去的那一天，我身体的一部分，也跟着消亡了。”
八环默默记下这些对话，它答应过淮逸小姐，要尽全力去帮田女士记下这些，它不会食言。
而且，八环发现，它自己是越来越想了解田女士了。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疯狂、不近人情，甚至多次想要杀掉淮逸小姐。
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田女士，如果您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帮您记下。”八环讲道，摆出它可靠的机器记忆。
似是海面太过凄凉，又似是心中的故事压得紧，让田难以喘息。
今夜，她趁状态在，准备将自身的故事，全盘交付于眼前的生命。
“八环，我和花，是同胞姐妹，她比我早落地了一分钟，所以她是姐姐。花和田，这是花田村的村民帮我们取的名字，我们呀，是花田村最后培养出的女巫。”
“那你们的母亲们呢？”八环打断道，“人类不是我们机器，不是拼凑出的，是人就都会有妈妈。”
“是的，妈妈。我们女巫同普通的人类不同，我们源女巫，可以通过果实生育，只需要把活着的鲜血留下，种在生命之树露出的树冠上，便会有新的女巫生命诞生……
妈妈呀，在我们出生前就不在了，她和众多女巫前辈一样，踏入地底灵界，献出自己的魔法与躯体，化身为世界之树的养料，想要减缓世界之树的枯萎……”
我走后，你们定要好好照顾我留下的血肉。她们有她们的使命，新的世界种子就要诞生，她们之中，会有一人化为最后的养料，成为旧世界最后牺牲的女巫；另一人会成为播种者，成为新世界第一位牺牲的女巫。
这是妈妈留下的嘱托。
花田村的村民极为重视这份预言，她们夜以继日地照顾两颗果实，等果实内的生命落地，更以花田村的名字为她们取名。
先降生的是姐姐，名为花。
后一步落地的是妹妹，名为田。
从出生之日起，姐妹俩便展现出不同的性格。
花，天资聪慧，是村民口中的天才女巫。村中曾见过先辈女巫的老人都讲，花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田，她不同，如果她是位人类小孩儿的话，她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会成为人们口中，健康活泼的孩子。
可她偏偏是女巫的后代，身上寄托着救世的希望。
同天才比起，普通会显得灰暗，而田，她要比普通还要黯淡。
同样的魔法，花学一次便可掌握，田却要重复几十次，才可能摸到其中的门道。
后来，花与田觉醒了不同的魔法。
水与火。
水魔法的女巫，更为聪慧、冷静，更能接通人类的情绪，安抚人心。
火魔法的女巫，更为善良、热情，更能感染身边的环境，调动氛围。
村民，更偏心姐姐花，水可以帮她们浇灌土地，水可以疗愈她们的情绪，至于另一位女巫田？对她们而言，田太过冲动，行动在前，思考在后，显得太过莽撞。
她们能理解，田是好心。
但，不可控的火，对她们而言，只能算是累赘。
她们已经做出自己的判断，觉得花，会是播种者，至于另一位女巫田？她能成为世界之树的养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若不是有花的坚持，村民甚至都不打算举办选拔仪式。
花是播种者，田是生命之树的养料。这些是花田村内默认的现实。
就连田，都认同这些。
她觉得村民说得对，自己若是村民，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姐姐花，聪明、温柔，会照顾所有的村民，会是所有人的疗愈包。
而自己呢？一位吊车尾女巫，没什么天赋，就连自己的本命魔法都控制不好，总在用愚笨的方法帮助大家……自己能成为世界之树的养料，和妈妈一样，也不错。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姐姐的“小跟班”，跟在姐姐身边，模仿着姐姐的样子继续工作。
可田就是田，花就是花，村民也有自己的偏见与判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田村终于迎来选拔之日。
田心中清楚，村民心中也清楚，这会是她们的最后一面相见。
最终离别下，村民们也变得柔软起，她们诉说着这十八年的歉意，又说田有多么多么伟大。
田全盘接受，她听不出，村民们是不舍，还是庆幸终于摆脱了自己。
最后，她听见有人讲：“田，如果你不是女巫的话，你绝对会是个好人。”
简单做完告别，村民们转身准备起迎接宴。
姐妹俩的选拔，是女巫前辈们留下的。
规则很简单，最先到达终点的，会成为播种者。第二位，则需要进入地底灵界，化身为养料，延缓世界之树的枯萎。
“姐姐，最后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讲的吗？”田问向自己的姐姐。
那位，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却有着不同气质，与人生的女巫。
“田，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好吗？”花讲着。
或许是水魔法的能力，那一刻的田，竟感到一丝悲伤。
但她没有勇气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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