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图样后,谢策便挽起袖子要给银匠打下手。
老银匠本要推辞,可见谢策执意要参与,便索性指派了些捶打银片的活计,站在一旁指导:“那你试试捶打,力道要匀,别把银片捶歪了。”
谢策学得极快,那双握惯了兵器的手,此刻握着锤子竟也有模有样。银片在他手下渐渐成型,在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光。
云岫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参军,此刻像个小学徒般认真捶打着银片,连额角的汗水都顾不上擦,忍不住抿嘴轻笑。
她拿起旁边的布巾,悄悄走过去,在谢策抬手捶打的间隙,轻轻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谢策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转头看向她:“……没事,不热。”
虽是这么说,谢策却还是微微低下头,让云岫擦得更方便一些。
在这个打酒壶过程中,最费力的活计是打磨抛光。
谢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手里拿着磨石,一遍遍在壶身上打磨。
银屑飞扬着落在他的袖口上,亮晶晶的。壶身渐渐褪去粗糙的光泽,变得温润起来。
“让我试一试。”云岫也来了兴致,从谢策手里接过磨石。磨石有点沉,她握得手心发紧,手指都泛了白。
云岫小心翼翼地打磨起壶颈的波浪纹,生怕磨坏了刚刻好的纹样。
磨石蹭过银纹,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壶颈,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策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醒她:“轻一点,这边的纹细,别磨平了。”
“那边再磨磨,还有点粗糙。”
不过谢策在说话时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到专注的云岫。他站在云岫身侧,手臂轻轻贴着她的胳膊,偶尔见她手一抖,便悄悄用指尖扶着她的手腕,帮她稳住力道。
谢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云岫只觉得手腕发麻,连磨石的重量都忘了。
他们就这般忙忙碌碌过了三日。
每天天不亮,谢策就在屋外等云岫,两人踩着晨露往银匠铺走。
到了铺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连午饭都是老银匠的老伴送来的。
那老太太总提着个粗布食盒,掀开盖子就是热腾腾的小米粥,配着腌得脆爽的萝卜干,偶尔还会带两个白面馒头,笑着打趣两人:“你们俩倒像老夫老妻,一起干活也不觉得累,我家那口子年轻时都没这么跟我搭过手。”
云岫的脸“唰”地红了,低头扒着粥,连眼皮都不敢抬。
待打酒壶进行到最后一步,谢策忽然向老银匠借来刻刀。
他蹲在地上,盯着壶底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刻下一个“X”。
字母不大,刻得也不算工整,有些地方甚至还歪了,但每一笔都格外认真,像在刻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云岫看着那个“X”,心里一动。
她接过刻刀,在“X”旁边,轻轻刻下一个“Y”。
两个字母紧紧挨在一起,藏在壶底最隐蔽的地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样,就算过了很多年,我们也能认出这是我们的壶。”云岫轻声说着,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字母,心里像被温水浸过,暖暖的。
谢策看着她,笑着点头:“嗯,只有我们知道。”
老银匠最后给银壶鎏金时,特意把火候调得慢了些。
鎏金液顺着缠枝莲的纹路漫开,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金光,摩羯纹的黑琉璃眼嵌进去后,整对银壶瞬间活了过来。
老银匠用绒布细细擦着壶身,反复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叹道:“老夫打了一辈子银器,还从未见过这般别致的。缠枝莲绕得正好,不密不疏,摩羯纹的鳞片都立着,连壶嘴的弧度都掐得准,握在手里刚好能扣住指节,你们俩是用了心的。”
谢策和云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捧着银壶往回走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尖,把半边天染成了金红色。
晚风拂过,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气,吹得云岫鬓边的碎发飘了起来。
谢策走在她身侧,时不时偏过头看她,见她小心翼翼捧着银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刚想跟云岫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一位巡营的士兵刚好牵着马经过,那马见云岫手里的银壶闪着光亮,便好奇地甩着尾巴凑过来,鼻子差点碰到壶身。
谢策连忙伸手拦住,拍了拍马的脖子:“这是我的,不给你看。”
马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跟着士兵慢悠悠地走了。
云岫看得直笑,眼角弯成了月牙:“这马好像也喜欢我们的酒壶。”
“它是羡慕我们。”谢策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憧憬,“等千年以后,要是有人挖出这对酒壶,看到壶底的记号,会不会猜到我们的故事?”
云岫靠得他更近了些,肩膀轻轻碰到他的胳膊:“就算没人猜到,我们自己记得就好。”
谢策点点头,忽然把手里的银壶递到她面前:“其实,这是我想送你的……你收好。”
云岫一愣:“……给我?”
“嗯。”谢策的耳尖悄悄红了,迅速收回手,装作看远处的晚霞,“天快黑了,我们快走吧!营里的鸡汤应该炖好了……”
云岫捧着那银壶,她低头看着壶身上的摩羯纹,黑琉璃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又想起壶底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字母,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等回到营地时,夜已经深了。
帐内的烛火还亮着,跳动的光把银壶的影子投在帐壁上,缠枝莲纹的影子随着烛火轻轻晃。云岫把银壶放在枕边,月光从帐隙里钻进来,刚好洒在壶身上,鎏金的花纹泛着柔和的光,比烛火更显温润。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壶身的缠枝莲,白天的画面忽然全涌进脑海,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在眼前,让她的心尖都变得软软的。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又渐渐远去,靴底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很轻,混着更夫敲梆子的“笃笃”声,衬得帐内格外安静。
云岫又摸了摸壶底的“X”和“Y”,冰凉的银面下,似乎还藏着两个人白天的体温,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把脸轻轻贴在银壶上,鎏金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脸颊,暖融融的。
“真好看啊。”云岫轻声赞叹。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可这对银壶不一样。
它浸过两人的汗水,藏着彼此的心意,刻着独属于他们的记号,是他们在乱世里相互扶持的证明,是比任何信物都珍贵的念想。
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熄灭了。
清冷的月光失去了与暖光的纠缠,如水银般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将帐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幽蓝的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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