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的,这是保平安的红绳。”
许吉安把一根编织精巧的红绳戴在女儿手腕上,“女孩子孤身在外,要注意安全,有空的时候给爸爸妈妈打个视频,钱不够用也要跟我们说,好不好?”
许吉安年轻时是跳芭蕾的,形体、样貌、气质放在人群里都是一等一的,但重病多年,身形消瘦,病容惨淡,全然没了精气神。
许轻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家,高考时也报的本地大学,就为了能够在家照顾爸爸。
林霜女士是个自由画家,收入极不稳定且微薄,为了赚钱治病,她去教培机构上班,教小学生画画。
这一教就又教出了事。
她怀孕了。
在许轻大三下学期尾声的时候。
那一年林霜女士三十九岁,沉浸在艺术世界的她好像并未被生活和疾病磨损,容颜美丽、天真明亮。
她慌慌张张去学校找女儿,两人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林霜没有说实话,只说想让她陪自己去医院做个流产手术,签个字就行。
云城入夏后蝉声非常吵闹,太阳悬在半空晒得人发昏,许轻手脚冰凉,只觉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拧着手,攥到指尖发白,那些状似简单的话语、故作轻松的姿态就像一双利爪,按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往冰水里扎。
窒息、崩溃、想发疯,想大声质问,想要这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毁灭。
但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平静地问,“是谁的。”
林霜心虚偏过头去,“这你别管。”
“那个学画男孩的爸爸吗?”
林霜不说话。
那就是了,许轻曾意外撞见过两人说话,头凑着头,看到她后,就各自退开了。
“他知道吗?”
林霜依旧不说话。
那就是知道了,但不想负责。
许轻真的不懂,她的妈妈好像很容易爱上别人,小时候她去上画画的培训班,她能爱上她的老师;爸爸生病住院,她能爱上科室主任;现在她去当绘画老师,她又爱上了学生家长。
爱是什么廉价又背德的东西吗?
“有钱开房,没钱买套,”许轻的声音很冷,带着嘲讽,“他给你钱打胎了吗?或者用我的奖学金?”
林霜一下子站起来,胀红着脸,扇了她一巴掌。
“啪”一声,在连绵的蝉鸣声里打出了一个杂音。
她看着女儿白净面容上的红手印,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可被刺痛的自尊心让她立刻挥刀相向。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你爸生病,我不去赚钱行吗?!你还要读书,我不去赚钱你哪来的学费?!哪来的生活费?!”
“现在到头来指责我?许轻,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生的,你为什么也不理解我!”
事情的最后,她陪着林霜去医院,林霜只是在教培机构兼职,没有医保,许轻用了自己的医保挂号、开单。
手术后不好回家,刚好她有个同学要出国了,在校外租的房子还没到期,愿意借给她应急。
她带着术后虚弱的林霜临时在那套房子里住了两个星期。
白天上课,中午和晚上过去做饭。
那时的她,所有关于爱的教育都来自林霜女士,所以她认为爱是冲动,爱是丑陋,爱是背叛。
等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她提交了去英国U大的交换生申请表。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她无法面对好像和谐的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她会忍不住冲到洗手间呕吐,她开始失眠,大把大把掉头发。
她恨林霜,也厌恶自己,她是个卑鄙无耻的帮凶。
在英国的日子,很像溺水之人得到的一点喘息。
她每天辗转于学校、打工的咖啡店、Rachel家,致力于把每一分钟都填满,她不要有安静的、清净的时间,连入睡的时间都不要有,倒头就睡是最好。
林念词看过她的日程表,盛赞她是最好的时间管理大师,比某些金融男还要厉害。
“别人同一时间最多谈三、四个,你可以一次性谈八个。”林念词啧啧称赞。
许轻暗自自嘲,这大概就是遗传的天赋。
但今天的她有点失算,咖啡店爆单,她上了两把锁的自行车又不翼而飞。
真是著名的,又偷又抢英吉利!
许轻痛失贵重资产,报警又被告知周末警察局不开张,要等周一再处理。
她边隔空比了个中指,边往学校跑。
今天是她参与沈聿白实验的第一天,不想给人留下迟到的坏印象。
1点40分,她从咖啡店出发。
2点09分,她冲进校门。
2点35分,她跑到实验室楼下。
迟到了35分钟。
冬风萧寒,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人站在高耸的实验楼前,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苍凉感。
正当她喘完气要进大楼时,身后有人在喊她。
“许轻。”
声音不大,混杂着冷风飘过来,却是温和柔软的声调。
许轻转身就看到了沈聿白,他站在二十米开外的梧桐树下,棕褐色的枝干往天空伸展,大片大片黄色梧桐叶随风飘动,沙沙声像是在翻动一本褪色的线装书。
他穿着深蓝色的长羽绒服,黑色高领毛衣,戴着一副烟灰色方框眼镜,走过来时眼镜后的目光很沉静。
在许轻开口道歉前,他说:“我也刚到,一起上去吧。”
许轻又看了眼手表,跟着人入大楼,进电梯。
封闭的空间里,许轻看着电梯门上的镜子,她的头发跑得有些凌乱,双颊也泛着不自然的红。
红色的楼层数字一个接一个往上跳,沈聿白在低头点手机。
她抓了抓掌心还是想解释一下:“今天是意外,我下次一定会准时到的。”
沈聿白闻言抬头,在镜子中对视,她大概是跑着来的,解了围巾拿在手里,有几缕黑发落在白颈上,发尾没入白色毛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移开视线,静了静后开口,“出了什么意外?”
许轻简短说了下自行车被盗,警察消极怠工的事。
沈聿白没说什么,电梯到达十二层,“叮”一声,金属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室内暖气很足,他们在外间脱了厚重的羽绒服,消毒后穿上白大褂。
沈聿白带着她进实验室,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向许轻介绍他的博士课题,以及需要她协助的实验部分。
等交代好任务,沈聿白没有再跟她说话,转身去了十米外的不知名仪器处。
这让许轻更自在、放松了一点。
她短暂忘记前头的兵荒马乱,坐在显微镜前,一张一张涂片看过去,并逐一记录重要数据。
安静的午后时光,只有笔尖落在纸面的沙沙声,偶尔她会停下来看看窗外,看飘动的云、行走的人、不动的树,这种心情很奇妙,就像喝了一口橙味汽水,清甜的小气泡在心口碎开,引起微妙的颤动。
她把这命名为,独属于二十一岁许轻的治愈时刻。
日暮西垂,许轻揉了揉肩膀,起身要把实验记录交给沈聿白,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她没有沈聿白的联系方式,之前都是用邮件联系,但现在,怎么办?
实验室门边的老式电话突然响起,她走过去,有点紧张接起电话:“Hello。”
对面男人的声音在听筒里有点闷、有点冷淡,“做好了吗?”
许轻认出来是沈聿白,“嗯,刚结束。”
没等她问,就听到他说,“来天台。”
对面很干脆挂了电话,耳边的老式电话听筒传出单调的“嘟嘟嘟”声,许轻有点懵。
实验室顶楼天台。
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很多电影片段。
各式各样的。
但在看到沈聿白坐在玻璃房里,手边白色小圆桌上放着咖啡和三明治,而不是一捆绳子和刀锯后,她放下了心。
还好,不是恐怖片。
“怎么了?”沈聿白看她停在门口拍胸口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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