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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内,家具、格局未曾有变,只是桌面、案几、博古架等其上放置的摆件随时令而改,如今临近年节,换上了应景的玉台金盏。
程琰此行虽匆忙,但她身边的四个一等女使都非等闲之辈,月桂、青荷两个贴身侍奉的,随着程琰一同回洛京,留了紫芙、金桔在江宁打理宅院琐事,一切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临睡前,月桂端来一碗乌漆漆的汤药,半哄半劝道:“这是最后一帖了,我刚才摸着您还有些发热,还是将药喝完吧。”
院内除了月桂、青荷,只有几个负责扫洒的粗使丫鬟,这药自然是月桂亲自煎的。
程琰路途中便低低发起热来,温度算不得高,却几服药下去未见得好,折腾这些日子,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也无怪乎宁夫人乍然见到她,心疼得难以言喻。
这些天一日三顿药,喝得程琰一闻到药味便嘴里犯苦、心里泛酸,纤细的胳膊伸过去,轻颤着接过药碗,深深吸了一口气,倒也不犹豫纠结,把头一扬便尽数咽了。
汤药的酸苦味骤然在口腔中炸开,程琰有些反胃地一声干呕,险些将药汁吐出来。
她捂着嘴,将药碗递给月桂,又连忙从青荷捧着的果脯中抓了一颗急急塞到舌根,压一压自胃里冲上来的苦味。
回到洛京的第一夜便如此兵荒马乱地过了。许是江宁与洛京气候迥异,第二日,程琰发起高热来。
皮肤烫得惊人,苍白的面颊都被烧得酡红,头脑如饮醉了酒一般昏昏沉沉又天旋地转,躺在床榻上根本动弹不得。
宁夫人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间也顾不得惊动皇后了,宫门一开便急匆匆地进宫请赵太医过府替程琰瞧病。
已近天命之年的老太医拈着一把半灰半白的山羊胡,隔了张薄如蝉翼的丝帕细细号脉,时而侧耳凝思,时而轻轻颔首。
宁夫人在旁心绪不宁,偏又催不得太医,只嘴上念叨着“怎地如此闷热?”招呼女使们将帷幕、窗棂一一拉开,被扑面呼啸的寒风吹得一激灵,又忙让阖上。
“赵太医?如何?”比起婆母骨肉连心的难捱,世子夫人安氏要显得沉静许多。
镇国公世子程珏与程琰相差十五六岁,若是安氏与程珏早些成婚,生下程琰这么大的闺女也不是什么难事。故而安氏看待程琰这个小姑子,与其说是夫妹,不如说是大半个女儿。
女郎烧得双颊泛红,额角、脖颈皆布着细密的汗珠,安氏一面捻着帕子给她擦汗,一面轻摇团扇,免得床帐内空气淤塞闷到她。
“三小姐并无大碍,只是体质偏弱,许是车马疲惫,被寒邪一冲,便发起热来。如此高热一场,发了一身汗,这病还能好得快一些。”赵太医说道,吩咐药童自药匣中摸出一卷皮质布袋,在案几上一字排开,赫然是数十根大大小小的金针,“老夫为小姐施一套针,再佐以几幅汤药应当便可安然无恙。”
赵太医的医术素来有口皆碑,宁夫人与安氏自不会质疑,唯有床上躺着烧得半梦半醒的程琰,一听到‘施针’豁然睁开了眼睛。
“赵太医……”她已烧得双眼迷离,连眼神聚焦都有些费劲了,仍是可怜巴巴地讨饶起来,“能只喝药么?”她实在是害怕针灸。
低烧让女郎本就润泽的杏眸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如空山新雨,似松间明月,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轻而易举便让人软了心肠。
——可惜,赵太医在宫中练了二十多年的针,他的心早已‘硬如磐石’。
“三小姐,针灸发一身汗,这风寒便好了。”赵太医闭口不提程琰的请求,只一味露出和善的笑意,继而吩咐女使将琉璃灯盏搬到近前来,将细如毫发的金针在明火轻轻一撩,有如无常索命般说道:“烦请三小姐拨开衣袖。”
程琰连忙向一旁的宁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阿娘……”
宁夫人如何受得了女儿这般乞求的眼神,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早有意料的安氏利落出言打断:“赵太医您可是大梁国手,这怎么治病救人当然是您说了算。”说着,朝立侍一旁的月桂使了个眼色。
月桂会意,硬着头皮上前,屈膝俯身,将程琰的衣袖折起,露出一小截雪白藕臂,伶仃的手腕间缠绕纯白绡纱,使人难以忽略。
若是旁人恐怕会难掩讶异地询问“这是何物?”,可三年前给程琰治病的也是赵太医,期间隐情,他再清楚不过,于是只是神色平静地问:“三小姐腕间的伤仍是留了疤?”
此言一出,整个内室都仿佛陡然静默了片刻。
月桂微顿片刻,点点头:“伤口太深了,日日涂药仍是落了疤,小姐不喜欢瞧见,便常将其遮起来……影响您施针么?”说罢,作势抬手要将绡纱解开。
“那倒是不影响。”赵太医出言止住了月桂的动作,又道,“我这两年修整古籍,倒也发现了几张有祛疤功效的药方,若是小姐需要,老小子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
说完,十分熟稔地捏住金针,开始施行。
施完一整套针法,程琰已在不知不觉间安然入睡。
药童收好药匣,跟着赵太医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宁夫人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赵太医,”宁夫人笑容诚挚,丝毫不带贵妇人的傲慢,“劳烦您不辞辛苦从宫里出来一趟,这份恩情,镇国公府铭感于心。”
赵太医摆手称否:“夫人言重了,老夫不过是听令行事,且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份内之职。”
“赵太医高风亮节、医者仁心,实在是令人佩服不已。”宁夫人也不多啰嗦,开门见山说明用意:“您方才所说的祛疤新方,还请您多多上心,那伤处过于显眼,笳音耿耿于怀,长久以往,恐怕会成心结……”
赵太医心想,三小姐常年以绡纱遮掩伤口显然已成心中大患,宁夫人这般八面玲珑之人又怎会不察?不过是为人父母不愿承认罢了。
赵太医颔首:“夫人放心,老夫即已在三小姐面前漏过口风,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老夫此番回到太医院,自会尽快开始新方药膏的研制。”
得此一言,宁夫人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立即喜笑颜开地开口:“日后便有劳您了!药材之事您无需担忧,一应的费用都有镇国公府全权承担。”
话音未落,随侍一旁的唐妈妈见缝插针般将一个精巧秀气的荷包递到赵太医怀中:“咱们夫人请太医吃茶。”
赵太医面上仍是宽和的笑意,口中念着“夫人客气。”,却也十分实诚地将荷包交予药童,让其收好。
待师徒二人被唐妈妈亲自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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