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是那种被各式各样的爱簇拥着长大的孩子，顺风顺水的人生经历让他在面对陈昭时，常常束手无策。
老旧的空调吱呀作响，宋夏觉得一房间都是陈昭静静流淌的悲伤。这些厚重的情绪经年累月地在瘦弱的身躯里流淌，滴水穿石，塑造出了如今的陈昭。
悲伤、愤怒、孤独，随着话语呼啸而过，只给陈昭留下了仍旧泛着薄红的五官，像是落在雪地的忍冬果。她伸长脖颈躺在沙发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到地上的一尺绸缎。
在陈昭渐渐平缓的呼吸声中，宋夏说：“原来你还会跳舞吗？正期待以后有机会看见你跳舞。”
“不过说起这个，诶你信吗，我还会谈吉他。当时路过乐器店的时候看着墙上的吉他一眼就爱上了，求了爸妈好久，都在地上打滚了，他们才同意让我学吉他。”
似乎是想到宋夏在地上打滚的画面，仍旧在用鸡蛋敷眼睛的陈昭扯出一个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宋夏用着一副洋溢活泼的腔调，“当时商场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还录了视频，每次过年聚餐都会拿出来展示，在场的每一个不笑的。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拿来让你笑一下。”
拥有很多爱的孩子总是不吝分享。
宋夏的确曾经请求过父母给自己报名吉他课，但父母拒绝的原因却是“你已经在学钢琴了，有时间再学吉他吗？”而且在他拍胸口作保证后，就让他那把一眼看中的吉他抱回了家。
但这不妨碍宋夏故意扭曲事实，终于逗得陈昭高兴起来。
缓过来的陈昭坐起身打开手机，发现几分钟前蒋绍发来了一条消息，招呼宋夏一起来看。
[蒋绍：我突然想起来件事。]
[蒋绍：当时我们在竞赛班的时候，老师专门给了我们特许，午休的时候可以去他办公室做题。宋夏那个人应该有多动症，从第一天开始就睡不着午觉，大家都因为上课很累，就他一个人经常跑到办公室去。出事的时候他应该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
陈昭想起那天王敏敏提到的一个细节。
竞赛班的作息和学生上课的不一样，为了不妨碍正常教学，老师们的办公室还在教学楼里，班级却开设在另一栋楼里，就在学校宿舍楼背面。当时大家都觉得奇怪，明明是在教学楼前出的事，为什么会是竞赛班被解散，看来关键就在于老师给的这一特例。
“看来等我们找到老师，问清那天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就能真相大白了。”
宋夏摇摇头，拼命回想那些细碎又转瞬即逝的记忆，“应该不行。我的印象里，那位老师在出事后就引咎辞职了，现在应该是找不到人了。不过我们可以去当时开设教室的楼里看看。”
陈昭叹了一口气，那确实只有这样了。
她把之前两人签协议的本子翻出来，一一列举目前的线索。
事情的真相已经越来越清晰。到友校参与竞赛班培训的宋夏在一个中午和往常一样前往另一栋楼的老师办公室，理应是在自习，但某天却出了意外，从窗外掉到了楼下，伴随着他的还有他的笔记本。
之后宋夏就陷入无意识的状态，直到笔记本不小心被陈昭捡回家，宋夏才终于以鬼的形态重见天日。
就在把大致情况梳理清楚后，蒋绍突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蒋绍：我打听到宋夏现在在的医院了，你有什么要我告诉他的吗？]
他隐去了宋夏现在是植物人状态的事实。
陈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看向宋夏。
“……你……你想去看看你自己的身体吗？”
宋夏原本得知自己在医院的消息，心情很是复杂，却被陈昭奇奇怪怪的措辞逗得一下子笑出来。
“不、不用了，我想看自己的身体低头就行了。”他笑着拒绝。
陈昭也听出来两人之间对话的奇怪，笑着摸摸鼻子。
……
也许是因为久违地提起之前跳舞的事，陈昭又梦到了奶奶。
她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视野很低，被牵着手、蹦蹦跳跳地送进那所离家很近的学校。
正是中午，硕大的太阳在头顶挥发热量，耳边是聒噪的蝉鸣，四周的一切都在明亮的光晕中模糊不清。陈昭蹲在操场边的沙坑里玩，一抬头就看见奶奶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她。
梦里的陈昭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看见喜欢的人，手里的玩具直接往后一扔，跳着上前抓住奶奶宽厚的大手，声音里充满惊喜，“奶奶，你来看我啦！”
“是啊，我来看我们昭昭了。”
老人的目光认真地描绘陈昭的身形，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次要把自己最宠爱的孩子的样子永远刻在心里。
“奶奶奶奶，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小陈昭摇着奶奶的手，声音像蜜一样甜，像是小时候缠着老人买零食一样天真。
老人的眼光越发温柔，还带着小小的陈昭读不懂的情绪。她缓缓地抚摸陈昭的头，答非所问。
“我们昭昭啊，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
深夜，书桌，台灯，练习册。
陈昭苦哈哈地做着手中的集合题，心里却在麻木地思考——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让我们把时间向前调到放学后。
路过书店的陈昭想起昨天晚上收到零花钱时和宋夏的约定，正想走进去，宋夏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用了，不用去买。”
陈昭当时还在心中笑得高兴，觉得是宋夏终于明白强人所难不可取，忙不迭地从书店门口跑掉了。
结果吃完饭，陈昭正准备看漫画的时候，宋夏突然飘到书桌旁，“我们先从王老师给你的资料开始吧。”
陈昭：“？”
这是在干什么？
陈昭被宋夏这幅补习老师的样子吓在原地，直到宋夏再次用眼神示意，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走过去。
“我帮你找记忆，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嘴上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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