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从后颈到脑袋深处,似乎要把人连根拔起的疼痛,伴随着水流强行呛入鼻腔的窒息酸疼,让崔美整个人浑身不自觉地剧烈痉挛抖动。
浸入深水被迫灌入液体,却又无法挣脱开的体感相当不美妙。
我要死了。
崔美绝望地想。
这个想法刚刚浮上崔美的脑子,她瞬间就否定掉了。
不对啊,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来自身体的不适感,实在是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开始怀疑,如果她确实已经死了,真的还会有这样过于逼真的感受吗?
当崔美心里萌生了这样的疑惑时,身体上对外界的感知就变得更加敏感。
之前像灌了水或者说被丢进真空环境的听觉,竟然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病人疑似对舱内物质有过敏反应,快把浓度减淡!”
“不是,这是治疗用的啊,怎么可能是过敏?”
“她是普通人类,会过敏也正常吧,这反应怎么看都是过敏吧!?”
“崔美?崔美……”
……
嘈杂的、各种音色的争论声,仪器数据嘀嗒嘀嗒、嘟嘟嘟的嗡鸣提示音,以及熟悉的呼喊她名字的声音,混作一团。
这些声音在崔美听来越来越混乱,响动也越来越大。
但始终跟她的耳朵隔着什么东西,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水流托举的浮力感并没有消失,但液体强行灌进口鼻的不适却不见了。
随之消失的,也有脑袋深处的怪异疼痛。
当这些不适褪去时,崔美下意识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眨眨眼,张张嘴巴。
那种想要活动活动的意念开始驱使着崔美。
她这样想着,于是也这样做了。
然后崔美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就是白见真和明野带着难以言说担忧的两张“大脸”。
透明的弧形玻璃,在液体后面直接成了个会把人变形的、哈哈镜一样的存在。
于是白见真和明野的脸,由于紧贴着弧形的玻璃舱体,在崔美的视角看来,变得异常的大和变形的可爱。
见崔美睁开了眼,明野面色一变,大声地喊人来看。
白见真她们在弧形的外面,崔美在里面。
崔美睁开眼后,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倒是可以正常自如地呼吸。
崔美只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呈漂浮状态,似乎只有手指可以微微晃动。
手指移动时,悬浮的空间里,竟然有种在水里划过的触感。
当她的身体也想要动一动时,白见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害怕,她冲着崔美大喊“别动!你还不能动!”。
但崔美悬浮着的整个空间里,根本没有一滴水。
原来没死。
崔美的意识终于从刚刚始终被水流充斥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医疗中心治疗用的舱体。
崔美在舱体内部,并不知道这东西外面长什么样子,但她从内部向外看,又能察觉出它跟培育舱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治疗用的舱体是透明的玻璃,内外都可以互相观察。
而培育舱的外体,却是模糊、根本不可能看得清内部的材质。
他们不是在工厂的二次进化区域吗,周围都是培育舱,而且白见真和明野明明都还被困在培育舱里,现在怎么直接调转,变成崔美在舱内,其他人在外面。
难言的不适没有任何预告,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崔美的精神和身体。
但在崔美睁眼前,身体就习惯了这种由外至内的不适感,可以忍耐,甚至可以忽略。
舱内流体冲刷过身体的感觉能减淡这些不适,崔美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之前其他人说到的,治疗舱内的治愈能量吧。
直到这会儿,崔美才想起,自己刚刚似乎已经“死过”一遭。
她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张了张嘴巴。
“田天呢?”
舱内的声音好像无法传递到舱外,但显然白见真和明野的神情告诉崔美,她们看懂了崔美的嘴形在说什么。
没等来舱外的回答,崔美又追问,“吴主任呢?”
“诶诶诶!不是说要减淡浓度!谁又给升高了!?实习生吗?反了反了!”
没等来舱外两个人的回应,倒是眼看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检查着治疗舱的状态,在外面神色慌张地跑来跑去。
崔美对于查奥斯系统的草台班子工作状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但腹部的不适感终于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崔美稍微低头,被眼前看到的情形搞得头皮发麻。
她看见腹部裸露在舱内空间,外翻的皮肉并不狰狞可怖,两条治疗舱内的机械手手指灵活迅速操作,已经完成了清创,此刻正在一边进行修复创口,一边超精细缝合。
豁开的皮肉在崔美看不见的能量源催动下,变得不再浮肿苍白。
只需要盯着那处目不转睛地多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创处正在恢复着皮肉的生机和弹性,然后它们像有自己的主意,开始进行自主、缓慢的“缝合”。
说是缝合,更像是豁开的皮肉在什么吸引力下重新获得生命力,然后再彼此吸引结合,再变成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
只看了一会儿,崔美就又一次地“死了”过去。
·
田天手里攥着改名后的身份卡,摩挲着照片旁边的新名字,转身走出了联合政府政务办事大厅。
在办事大厅的门口,她却停住了脚步。
她侧着头微微向后,一副想回头又不回头的样子。
崔美就在她身旁站着,看着这一切静静发生。
然后她抬起手,戳向田天的肩膀。
果然,崔美的身体像是一阵虚空的幽冥从田天身体穿了过去。
哦,果然又死了回来。
崔美想。
这会儿崔美神志非常清明,她猜测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类似濒死的体验,大概是因为治疗舱。
或许跟舱外那些医生口中说的“过敏”分不开。
她尝试着大喊大叫,撞墙,拍打自己。
最终都失败了,崔美还是没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于是崔美暂时选择跟随着田天,在这条充斥着田天记忆的、流动的世界里。
崔美猜测,自己或许进入了田天的记忆回溯里。
在这个崔美完全不存在的、田天的回忆里面,时间线可以说是彻底错乱的。
刚刚离开办事大厅,崔美就跟着田天回到了她还不足十岁的童年。
依旧是田天莫名就要对着父母下跪的双马尾模样。
她父母的争吵似乎从未停止过。
但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田天,还会哭,还会跪着抱着母亲和父亲的大腿。
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错,只知道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错了。
在田天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声中,崔美又跟着田天来到了她已经就职的疗养处二十多岁。
在那些“不男不女”“嫁不出去”“没人要”“变态”“喜欢女人吧”“跟男人争什么”“听说她妈就是这样又争又抢的”,诸如此类的议论声中,田天还是沉默着。
崔美不知道她是不是入职以来,面对这些言语霸凌总是如此。
还是说曾经也反抗过但是根本没有用。
这一次她在田天的记忆里,看到了白见真。
或许这是白见真和田天在疗养处就职后的初次见面。
白见真掏出工作用录制设备,她跟现在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对那些人冷漠地说着话。
“你们对同事的性别、人格侮辱等低劣的言行我已经记录下来了,我会发送一份详细的证人报告给政务部门对你们进行投诉,今年内你们不要想升职加薪的事儿了。”
说完,白见真就拉着田天离开了恶语流言的漩涡。
崔美突然懂了,为什么之前她所了解的田天,是一个比其他同事更爱出外勤的人。
原本她以为田天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勤奋,也更加执着于职场晋升。
现在她就站在田天关于职场这部分记忆里才意识到,田天并不像回溯的这些记忆里表现得那样平静。
她也会受伤,会难受,会不愿意面对这种职场霸凌。
比起正面冲突,田天反而选择远离了封闭的内部工作,更加偏爱外勤。
崔美沉默着跟在田天的身后,跟着田天每天的行动,不断变换着场所和时间线。
但在这一次的回溯里,始终都是二十几岁的田天,她几乎每天都要面对这些龇牙咧嘴无视田天心情的议论。
只不过在经过白见真的投诉警告后,一部分人多少有些收敛,但始终有一部分人,哪怕嘴上不说,神情中写满了对甜甜的恶意。
崔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她正要冲过去教训那些只会背后蛐蛐人的同事时,又跟着田天回到了尚未成年的十六七岁。
“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打扮!男不男,女不女!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刚一回神,崔美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冲着田天大吼,她又跟着田天来到了她的家里。
明显暴怒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田天的父亲。
可是很奇怪,崔美看不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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