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点事儿。”
要说这世间消息最灵通的，那群游走街头的乞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散布大街小巷，一双耳朵收受三言两语的闲谈。谁家媳妇生了娃，谁家郎君又和娘子吵了嘴，哪怕是哪个官员要调任，他们都能凭借七零八碎的话语拼凑住七八分事实。
毫不夸张地说，上至朝廷动向，下至邻里纠纷，没有他们摸不清楚的，这种本事，怕是达官贵人培养出的细作，也要逊上三分。
而姜钰一到梅州，需要了解清楚的，就是梅州的情况，还有上任钦差陈敬被害一事。
在长安时，圣上将此重任交付给她，但对梅州的情况和案件的细节，却是少之又少。只说梅州是陆安山的地盘。
陆安山此人骁勇善战，在战场下立下赫赫战功，念及自己垂垂老矣，便主动请辞，回梅州养老。
圣上感动不已，给他封了一个“一等忠勇侯”。简单说来，有爵位有俸禄但无实权。不过，梅州的官员倒是极为自发地爱戴他。
至于陈敬被害一事，圣上只说递上来的折子称，陈敬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当晚他独处于官驿，死得无声无息。
验尸结果更是奇怪，陈敬全身上下无外伤，更无内伤，亦不是中毒而死。仵作也没法验出真正的死因。
以上种种，姜钰以为，她有必要在会见梅州的刺史之前，先打探清楚较好。
那、该去哪儿找乞丐呢？
这种事儿，姜钰门清路熟。她带着崔仙玉和赵大宝在街道上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里房屋低矮如蚁穴，污水顺着石板缝漫到脚边，空气中飘着霉味与馊饭气。
“我的老天奶呀，什么味儿？好臭！”
崔仙玉捏紧鼻子，臭味让她十分难受，堪比闻尸臭。
姜钰面色如常，说，“穷人的味道。”
一旁，赵大宝强忍着胃里反上来的酸水，说：“许久没闻见这种味道了，都有点不习惯了。”
姜钰一张脸一如既往，无波无澜。
她在敛尸房，尸臭闻多了，这气味对她来说不足挂齿。
“你们在外头等我吧。”
她体恤他们的不容易，崔仙玉和赵大宝却一起摇头。
“那不行，”崔仙玉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得……呕！”
干呕之后，她掏出手帕，扯下腰间的香囊，把它放在鼻子跟前用手帕绑住。
“这样就好了，咱们走吧。”
“嗯。”
姜钰走到一群乞丐面前，掏出十文钱，“各位，我和你们打听点事儿。有偿！”
他们瞟了一眼她手里的钱，躺的姿势更松弛了。
“要打听什么？”一乞丐抬眼看她。
“我哥哥被恶霸抢去了，县令不作为，我只能跑来找刺史大人，求他给我做主。但我心里没底，诸位，刺史大人能帮到我吗？”
“听你口音，外地来的吧？”
“是。”这点姜钰不敢说谎，毕竟人家都听出来了。
“你说的刺史，是许诚友吧？”
“对，就是他。”
“你家里有钱吗？”
姜钰摇头。
“那恐怕不行，许诚友这个人啊，啧啧啧。”
“这位姑娘，能说得详细点吗？”
“你就这点钱，怎么让我给你说详细，耽误我睡觉。”
姜钰听懂了，看来，这许诚友的光辉事迹，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了。
“那你简单说。”
“简单说啊，简单说就是你没钱，你连衙门的门口你都没法儿路过，要收钱！除了贪财这点，他这个人脑子还有点……”乞丐嫌弃地摇摇头，“会装傻充愣。”
“除了这些呢？”
“你就记住，他是个爱装糊涂的贪官。你没钱啊，就当你娘没生过你哥，日子该咋过就咋过。”
姜钰苦涩一笑，“那可不行，我得把我哥救出来。对了，听说钦差陈大人就在梅州，找他帮忙，行得通不？”
“他们就是一伙的。都要钱！”
“一伙儿的？”
“你不知道吧？就在昨天，这钦差跟刺史，要我们这些老百姓捐钱呢，说是万贵妃生辰，我们得有表示。这钱还是按人头收的，不给钱就关大牢吃鞭子。”
一听她这么说，姜钰气得不轻。万贵妃的生辰宴早就过了，这许诚友竟然黑心地强收老百姓的钱？
还有，陈敬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和许诚友狼狈为奸？
“谢了，姑娘。”
姜钰把十文钱给她，又接着往前走，继续找别的乞丐问话。
一共花去五十文钱，找了五个不同的乞丐问话，男女老少皆有。
一通问下来，许诚友这贪官的形象在她心上更立体了。
而且，陈敬明明被害，却活得好好的，这些乞丐竟然没有人听过陈敬被害一事，这件事让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嗅到阴谋的味道。
出了“水洼街”，崔仙玉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她扶着墙，大口喘气，“我说少卿大人，陈敬这事儿也太奇怪了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走，去刺史府。”姜钰看着崔仙玉和赵大宝，笑了笑，“咱们也饿了，累了，找刺史吃顿好的，正好，就住他家，也省得我们另外花钱找地儿住。”
崔仙玉和赵大宝明白，她这架势，怕是要去兴师问罪了。
激动兴奋之余，崔仙玉有些担心，“万一，那陆安山罩着他，咱们在人家的地盘，落不到好处啊。”
“放心，我早有准备。”姜钰神秘一笑，带着他们往刺史府走去。
半路，他们瞧见前头吵吵嚷嚷的，围了一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姜钰虽然当了官，但这爱凑热闹的初心不改。
她拉了一人来问：“这位大婶，前边是怎么了？”
“哎哟，”大婶皱着脸，“还能咋了大妹子，这可不是赵大虎那个杀猪的又在打骂他婆娘！”
姜钰皱眉，“这光天化日，他敢当街打媳妇？官府的人不管？”
“家务事，官老爷哪里管得了？而且，要钱的，宋三娘也不是没报过官，听说官老爷收她一百两呢！”
一百两，穷苦人家累死累活，兢兢业业种田做工，五百年都挣不到这个数。除非天上掉馅饼，或是踩了狗屎运。
姜钰攥紧拳头，路见不平，她冲到人群中，对猪肉摊前一浑身肌肉的男人大喊：“你给我住手！”
“哪里跑来的臭婆娘，滚啊！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赵大海右手持着一棍粗大的木棍指着姜钰，十分嚣张。
姜钰懒得废话，冲上去就是一拳。
崔仙玉见状，也来帮忙，给了他肚子一脚。
双人混打。
赵大宝则去扶起宋三娘，“没事儿吧？”
宋三娘摇头，眼神担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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