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对上那双黑白分明、不似作伪的眼眸,心头一虚,脚下便有些迟疑。
掌柜的莫不是反悔了?
那他究竟还要不要再催着刘思钧签那契书呢?
他思绪乱飞,人直愣愣杵在原地,不知该该走还是该留。
崔大成见状,一把抓起桌上那纸契书,胡乱塞进阿昌怀里:“什么了不得的契非得今儿签!没瞧见有更要紧的事?”
不由分说,连推带搡地将懵然的阿昌轰出了喧嚣的雅间。
阿昌怀里揣着烫手山芋般的契书,抬袖擦了擦满头的汗,终于惶惶然奔回了八珍坊。
雅间内,刘思钧指腹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葫芦。
玉葫在指尖轻转,翻转至底部时,显露出一道细微莫辨的旧磕痕。
刘思钧身形骤然一僵。
方才还弥漫周身的酒气仿佛瞬间被抽离,他猛地坐直脊背,醉意消散无踪。
那双因酒意而朦胧的眸子,此刻清明如常,紧紧锁住孟玉桐的面庞。
这磕痕——真的是她!
他喉结滚动,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玉葫芦仔细裹回素帕,递还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孟姑娘,此玉确系秦州所出,温润如初。令慈泉下有知,当可告慰了。”
这玉自然是真的,孟玉桐看也未看,欠身接过,连声道谢。
交接间,她悄悄抖了抖手腕,袖中那张契书悄然滑落,无声飘至崔大成脚边。
“少当家,阿昌落了东西。”崔大成弯腰捡起,随手丢回桌面。
刘思钧的目光却仍胶着在孟玉桐身上,探究之意更深。
孟玉桐仿佛未觉,从容地将玉葫系回腰间,动作间,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桌上契书,黛眉微蹙,轻“咦”一声:“这契书上分利一项,为何字迹空缺?”
“空缺?”崔大成不识字,闻言立刻抓起契书递给刘思钧,自己也凑着脑袋过去看。
刘思钧凝目看去,只见关键处赫然一片空白:“柳家商队在八珍坊寄卖玉器期间,所获利润按照成分给八珍坊。”
“方才阿昌递予我时,此处分明是‘叁’字!”刘思钧一把夺过契书,仔细又看了一遍,最终拍案而起。
他惊怒交加,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好险!若非崔大成及时闯入……
崔大成瞪大了眼,“为何这上头的字会凭空消失呢?”
“是‘墨斗汁’,”孟玉桐清冷的声音如碎玉投湖,点破迷障,“此墨初写如常,遇光遇热,不过一时三刻,字迹便自行消褪,不留痕迹。”
她抬手在原先放契书的桌面空处点了点,继续道:“此处放了热汤,桌面是热的,契纸在这上头搁了一会儿,上头的字遇热便散了。”
跟在祖母身边这许多年,一些生意场上的腌臜手段她早已耳熟能详。
一石激起千层浪。
“直娘贼!这是要玩‘墨褪无踪、白纸填字’的把戏啊!”梅三双目赤红,暴喝出声,“若真签了,回头他们大笔一挥填个‘拾’字,咱们兄弟岂不连裤衩都要赔光?!”
满屋血气方刚的汉子顿时炸开了锅,撸袖拍桌,叫嚷着要去砸了八珍坊。
“都消停点!”刘思钧一声断喝,压下沸腾的怒意。
他此刻渐渐冷静下来:“无凭无据,贸然上门,对方岂会认账?反咬我们诬赖也未可知!”
孟玉桐赞同点头,“刘公子,你们人在屋檐下,扯破脸皮或许能逞一时之快,可八珍坊的是荣亲王的产业,必不会让你们一行外乡人讨到好处。为今之计,不如先保全自身,早日抽身,再谋后路。”
“难道就这般忍了?!”梅三气得一脚踹翻了矮凳。
“非是忍气,”刘思钧目光转向孟玉桐,隐含感激,“孟姑娘所言极是。八珍坊背靠荣亲王府,树大根深。我等外乡行商,若逞一时意气,无异以卵击石。当务之急,是全身而退,再谋后策。”
他郑重抱拳:“今日大恩,刘某铭感五内,他日必当亲自登门拜谢。此刻夜色已深,姑娘不宜久留。”
旋即果断下令:“崔大成,务必护孟姑娘周全回府。崔二成、梅三,你二人随我回八珍坊周旋。其余人,速回客栈整装待命,不得妄动。”
刘思钧年纪虽轻,但危急关头分得清是非紧要,也颇有魄力,一行人在他的安排下不再有异议。
孟玉桐见风波已定,契书之危暂解,便敛衽一礼与众人告别,与崔大成一前一后出了和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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