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喽——”
陈斯珩站在巷子口,看着楼上的妇女打开窗,边收衣服边扯着嗓子冲楼下的人群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空中掉下几颗雨点砸到他手背上,化为浅浅一道水痕。
他微微皱了下眉,拉着行李箱挪到就近的屋檐下,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七分钟,但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旁边是一个小菜市场,居民们提着编织篮左顾右盼,逐渐下大的雨也没能阻挡他们买菜的劲头,协力撑起伞棚又继续和老板砍价。
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陈斯珩站在快餐店门口打量周围,他装扮很简单,黑色t恤配牛仔裤,帽子把刘海压下来几乎遮过眼睛,按理来说这种穿着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奈何他个子太高挑,身边还有两个大行李箱,在人来人往的老社区里俨然一副游客模样——摇着蒲扇的白发大爷从他面前经过,还瞟了他好几眼。
陈斯珩垂眸,在手机里翻找出通话记录,准备给最近联系人再拨过去。
“来了来了!”
声音夹杂着雨水从不远处飘来,他抬头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撑着把伞朝他小跑过来。
“你是小珩吧?抱歉啊,刚才回去拿伞了。”刘叔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陈斯珩有些费劲才听明白,但还是礼貌回了句没关系。
这是他舅舅的朋友,也是他目前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
说起来还真是命运多舛,陈斯珩无奈到甚至有些想笑,自己就像个没有价值又无法丢弃的物品,只能被随意转手到一个又一个地方。
两个月前还以为能在舅舅家安稳度过高中,结果转头就被告知他们准备移民,不得已将他送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陈斯珩还记得那时候是个周末,舅舅给在学校留宿的他打电话,欲言又止地把他们一家人准备移民加拿大的事情告诉他,不过与其说是告诉他,不如说是通知他,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办完了冗杂的手续,连航班都确定好了。
事情很突然,但陈斯珩只是沉默几秒就接受了现实,然后用平静的语气问他接下来自己该去哪。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新学校,别担心,我有朋友在那,他会照应你。”
我妈知道吗?陈斯珩当时想这么问,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最后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他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亲妈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结果多半都差不多,毕竟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张扬,要隐在人群里,像个透明人一样活一辈子最好。
所以结果就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两个月后,在舅舅一家准备搬离的一星期前,他独自登上了去往新城市的飞机。
“来,我帮你拿吧。”
刘叔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抬起头就见刘叔伸过手,似乎是想要帮他分担一个行李箱。
“不用。”陈斯珩很快反应过来,跟他道了谢,但因为不太习惯麻烦别人,所以还是先一步提起拉杆,“没多重,我自己拿就可以。”
“好嘛好嘛。”刘叔只好收回手,他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都爱面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他往旁边走,然后撑起手里伞替他挡雨。
这座城市给陈斯珩最深的印象就是路面高度起伏不定,总是在上坡下坡,外面的大路是这样,里面的小路也是如此。
穿过狭窄的巷道,渐渐远离热闹的小集市,走下石梯,再往右就拐进了居民区——分贝比刚才小了不少,黄桷树枝干粗壮,给整条道路遮蔽出一大片绿荫——几栋略显老旧的居民楼建在左边,铁栅栏里摆着一排花盆,空调外机燥烘烘地响。
太阳雨淅淅沥沥,陈斯珩拖着行李,跟在刘叔身侧慢慢地走。
前面一段长坡望不到尽头,小石子疙疙瘩瘩颠着箱轮,右边是一排商铺,杂货店和理发店中间夹着一家麻将馆,推拉门微微敞开,上面的标语都已经褪了色,一半写“玩假扯皮他处去”,另一半写“娱乐休闲此处来”。
然而门面简陋,却不影响生意火热,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伴随着麻将的清脆碰撞从里面传出来。再走近点,陈斯珩看见门后的麻将桌,除了上场的玩家,还有四五个人背着手围在旁边观战。
“条子安心打嘛!”
“拿个花猪牌想啥子哦——”
“……”
“别吵吵,割三家!”
灰色短袖的女人激动得站起来,把手里麻将往桌上一拍,扫了一圈对手和围观群众,神气洋洋地指着自己的牌:“清一色三根带杠!这下服气了撒?”
众人顿时哗然一片,紧接着似乎又开始争论起什么。
不习惯。
陈斯珩初来乍到,还没能完全听懂这里近似普通话的方言,所以心里总是觉得不太适应。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这里的一切都和曾经居住的北京有太多太多不同。
燥热的天气、直率的居民、忽高忽低的地势和毫无征兆的雨。这座城市无疑是色彩鲜明的,可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难免会下意识产生想退避的念头。
想回北京是真的,可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那边已经没有能够容纳他的地方了。
陈斯珩不受控地想到自己复杂的家庭关系,接着又想起自己的母亲。
说出来谁会相信呢,一个在北京五环内有六套房产的女人,却要把儿子从小寄养在别人家。平时从来不关心他的情况,除了定时打生活费,一年到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也难怪舅舅能毫无负担把他扔来这里,把他随意交给一个朋友看顾。
既然不想尽母亲的义务,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这是陈斯珩至今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一滴雨落到手背上,陈斯珩才恍然发觉到自己又钻进了牛角尖,晃了晃头,想把这些思绪都甩出去。
算了,等捱过高中就自由了。
刘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麻将馆的人聊上了,正乐呵呵冲那边喊:“一块五?给老子等到!”说完才又回过头对他说,“走吧,还有差不多五分钟。”
走过所有铺面后,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刘叔指着斜对角的球场给他介绍:“你看嘛,这是去年刚翻新的场子,还有乒乓球桌在里头。”
陈斯珩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差不多一个标准篮球场那么大的场地,里面却还同时容纳了一个乒乓球桌和两个双杠。
真的不会被球砸到吗?
向左继续爬坡,一路上刘叔都还在絮絮叨叨介绍,说这儿是块风水宝地,出过不少大人物,而且出行方便,市级某某领导还提过要把附近打造成新商圈,到时候房价估计也要跟着翻一番。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来陈斯珩是从首都过来的,思忖了一下,又找补说这里虽然没有北京高大上,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陈斯珩其实没怎么注意听,推着两个行李箱上斜坡本身有点费劲,所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直到听见刘叔说已经跟老许说好,打扫出一间干净屋子给他住的时候,陈斯珩才终于有了点反应,问出到这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我不住你家?”
其实住哪都无所谓,只是他一直以为刘叔是要带他回家,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另有去处。
刘叔听完以后笑了两声,摇摇头:“我那儿不得行,太小咯!你们大城市里的娃儿住不惯。”
“而且老许家离学校近嘛,你们上学撇脱得很。”
陈斯珩觉得自己像在做听力,结合语境好半天终于理解了个大概,明白他意思是说住在那边更宽敞,上学也能更方便一点。
但为了听懂这些,也就让他自然而然忽略了那个最不起眼的“你们”。
上了坡、拐了弯,五分钟果然不多不少。陈斯珩撑着行李箱看着前面一排老式居民楼,两侧发黄的水泥墙残留着小广告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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