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茶香依旧
在狗娃的记忆深处,六叔宛如一座威严又令人敬仰的丰碑,稳稳地矗立在那里。六叔是河南人,至于具体来自河南的哪片土地,儿时懵懂的狗娃并未过多探寻。直到多年后,他才从父亲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六叔是从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逃荒而来的。那一年黄河泛滥,淹没了庄稼,冲毁了房屋,六叔背着简单的行囊,一路乞讨,最终在这个北方的小村落停下了脚步。
父亲常说:"你六叔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你要尊敬他。"所以在狗娃爸爸的叮嘱下,狗娃规规矩矩地叫他六叔。从那时起,"六叔"这两个字,就如同镌刻在石头上的字迹,深深嵌入狗娃的生命,伴随他走过岁岁年年。
狗娃所在的村子不大,却充满了古朴的韵味,像一幅徐徐展开的传统水墨画,错落有致地铺陈在大地上。
狗娃家在东门外,那里阳光充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率先洒在狗娃家院子里。三间朝南的瓦房,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六叔家则在西门外,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像一条灵动的丝线,贯穿整个村子,将他们两家紧密地连接起来。傍晚时分,袅袅炊烟从村子里错落的屋顶缓缓升起,弥漫在这条小路上,给整个村子增添了浓厚的烟火气息。
六叔是狗娃家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穿过整个村子,来狗娃家坐坐。每次,只要听到门外传来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狗娃的爸爸就会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狗娃,六叔来了,麻利儿地倒茶去!"听到爸爸的吩咐,狗娃总是手忙脚乱,一溜烟儿地奔向厨房。厨房的角落里,放着那把被岁月熏得乌黑发亮的茶壶,壶身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狗娃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往里面添上茶叶,再冲上滚烫的开水,一股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那是信阳毛尖特有的香气,清冽中带着甘甜,就像六叔的为人,外表冷峻,内心温热。狗娃端着茶壶,脚步匆匆地来到院子里,给六叔沏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六叔身材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宛如一棵苍劲挺拔的青松,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刻斧凿一般,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那是生活磨砺的印记。他的眉毛又浓又黑,如同两片倒挂的柳叶,一双眼睛深邃而有神,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然而,他的脸上却很少有笑容,眉头总是习惯性地皱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让狗娃望而生畏。
但就是这样一个严肃的人,却有着一双巧手。六叔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有着敏锐的商业头脑。起初,他在狗娃家南房里开启了铝线加工的小生意。那间南房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六叔来了之后,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搬进来一台旧机器,开始了他的创业之路。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包皮铝线可是村子里的紧俏货,家家户户布线都离不开它。六叔的到来,恰似一场及时雨,填补了村里这项技术的空白。走进南房,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好似一首激昂的劳动交响曲。六叔站在机器前,双手如同技艺精湛的舞者,在机器与铝丝间灵活舞动。他的手指粗壮有力,却又异常灵活,精准地操控着机器的每一个按钮和手柄。在他的手下,一根根铝丝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经过一道道工序,被精心加工成精美的包皮铝线。
狗娃常常满心好奇地趴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六叔忙碌的身影。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六叔身上镀上一层金边,铝丝在他手中闪着银光,那画面美得让狗娃移不开眼睛。狗娃心中既对他的高超手艺敬佩不已,又隐隐夹杂着一丝畏惧。有时六叔会发现偷看的狗娃,便会停下手里的活,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他一眼。狗娃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溜烟跑开,但过不了多久,又忍不住回到门口偷看。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六叔的加工厂从狗娃家南房搬到了南门外。那里场地开阔,空间宽敞,为他的事业腾飞提供了广阔的舞台。从那以后,他开始收集废旧塑料制作线皮。每次狗娃路过他的厂子,都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废旧塑料,这些看似无用的垃圾,在六叔和工人们的巧手下,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摇身一变,成了价值不菲的线皮。
厂子内,机器的嘈杂声、工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六叔总是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在厂房里来回巡视,时而俯身检查产品质量,时而指导工人操作技巧。他的河南口音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洪亮:"中!这样做就中了!"
六叔对狗娃很好,虽然从不表露,但狗娃能感觉到。每次狗娃去厂子里玩,六叔总会说:"狗娃,你去看看那些废旧东西,哪些有用就拿回去!"狗娃爬上塑料堆,挑挑拣拣,捡到一双凉鞋能穿,高兴地乐开了花。六叔拉着河南音说:"看你那点出息吧!"话虽这么说,但眼里却藏着笑意。
除了加工铝线,六叔还会做楼板。厂子前的空地上,整齐摆放着浇筑楼板的模具。这些模具就像一个个等待被填满的容器,承载着六叔对生活的期望。六叔和工人们宛如一群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将水泥、沙石等材料按照精准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再倒入模具中。接着,他们手持振捣棒,对混凝土进行精心振捣,振捣棒发出的"嗡嗡"声,仿佛是在为新生命的诞生奏响序曲。
狗娃最喜欢看楼板脱模的那一刻。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拆开模板,一块平整光滑的楼板便显露出来。六叔总会第一个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楼板表面,检查是否平整光滑。那神情专注而温柔,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庞。经过一段时间的养护,一块块结实耐用的楼板便诞生了。在村子里,谁家要是盖房子,六叔的楼板必定是首选,凭借过硬的质量,在十里八村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尽管六叔在生意上顺风顺水,可他的严肃冷峻却让年少的狗娃望而却步。记得有一年春节,狗娃的爸爸去六叔家喝酒。傍晚时分,狗娃家突然来了客人,找狗娃爸爸有急事。狗娃妈妈在厨房一边忙着准备饭菜,一边火急火燎地吩咐狗娃:"狗娃,快去西门外六叔家,叫你爸回来!"
听到妈妈的话,狗娃的心猛地一紧,一想到六叔那严肃的模样,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但母命难违,狗娃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出家门。
冬日的寒风如刀子般凛冽,无情地刮过狗娃的脸颊,冻得他耳朵生疼。狗娃裹紧棉袄,脖子使劲往衣领里缩,沿着小路一步一步朝西门外走去。月光洒在地上,宛如铺上了一层银霜,给这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打麦场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空旷寂寥,仿佛一片荒芜的原野。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宁静,却让狗娃的心愈发忐忑不安,每一声狗叫都仿佛在他的心头重重地敲了一下。
狗娃来到西门外六叔家门前,那扇紧闭的大门像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横在他面前。大门上的铜环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仿佛在向他**。狗娃抬起手,想要敲门,可手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六叔严肃的面容在狗娃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仿佛看到六叔皱着眉头,目光如炬,厉声问他:"你来干什么?"想到这儿,狗娃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也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狗娃在打麦场上焦急地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六叔家的大门,心中默默祈祷爸爸能早点出来。月光下,狗娃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孤独地陪伴着他,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胆小怯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狗娃的心越来越慌乱,就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鹿,在黑暗中四处乱撞。
突然,狗娃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堂哥。狗娃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飞奔到堂哥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堂哥,我爸在六叔家喝酒,家里有急事,你快去叫他回来!"堂哥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大步走进六叔家。
不一会儿,狗娃爸爸和堂哥从六叔家走出来。狗娃爸爸看到狗娃,笑着说:"狗娃,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狗娃低着头,小脸涨得通红,小声说:"家里来了客人,妈妈让我叫你回去。"狗娃爸爸摸了摸狗娃的头,说:"傻孩子,怎么不进去叫我?"狗娃红着脸,羞愧得说不出话,脚趾在鞋子里不安地动着。
这时,六叔也走了出来。他披着外套,站在门口,目光落在狗娃身上。月光照在他脸上,那严肃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许多。"进来坐会儿吧,外头冷。"六叔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狗娃摇摇头,躲在父亲身后。六叔也没强求,只是对狗娃父亲说:"快回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回去的路上,父亲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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