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鹞的后背，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她本能地用手扶着许瑾欢。
长长的利箭，狠狠地扎入他的后背。
纪鹞的耳边响起他的闷哼声，还有那急促的呼吸声。
她慌张地说道，"许大人，坚持住，我带你出去。"
许瑾欢的声音微弱，似在呢喃："许某……还好。"
纪鹞左手将许瑾欢的手拉入自己的腰上，让他上半身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右手勒紧缰绳，快马奔驰。
身后箭声不断，纪鹞侧头看着许瑾欢紧闭的双眼，还有他额头上滑过的汗珠，浓烈的血味攻击着许瑾欢特有的檀香味。
连风都那般无能，吹不散那血腥味。
唯有后背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让纪鹞感到几丝安慰。
她的手臂因勒紧缰绳，不断地有血渗出。
纪鹞甚至察觉不到疼痛，只觉伤口处一凉一凉的。
纪鹞快到山道出口时，正巧遇到负责招安流民的林玖。
"林玖，许大人受伤了，快带他去治疗。"
林玖还未站稳，一听许瑾欢受伤，连忙跑到纪鹞身前，将许瑾欢背了下来，紧急去找金疮医。
纪鹞见此，暗自松了口气。
她摊开手掌，上面是鲜红的血液，这是许瑾欢的血。
纪鹞独自一人，背上弓箭，再次回到黑烟之中。
便见一流民，正拖着受伤的身体，持着弓箭，正往这边来。
他透过薄雾，与纪鹞的视线相汇。
似是没料到，纪鹞会去而复返，他吃力地将箭搭在弓上。
却没料到，纪鹞抢先一步。
只听利箭'唰地'一声，那人立刻倒地。
纪鹞走近他，俯视着对方在满是黑灰的地上，苟延残喘。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狠狠捅进对方的后背，鲜红的血液溅在纪鹞白皙的小脸上。
纪鹞蹲在地上，对上对方惶恐的眼神。
随后，纪鹞将弓箭砸在他的头上。
她狰狞地笑道，"从未有人，能毫发无损地伤害我纪鹞！"
纪鹞此时，发觉伤口处传来阵阵疼感。
她靠着粗糙的石壁，慢慢滑坐在地。
她咬着唇，利落地撕下衣布，为自己包扎伤口。
烟雾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呛人，纪鹞在此，静静等待着眼睛恢复正常的黑色。
两日后，林玖敲响了纪鹞的房门。
"怎么了？"
"将军说我们要启程回京都了，不知纪公子可要同行？"
纪鹞紧蹙眉头，"许大人身体好了？"
林玖垂拉着眼尾，摇头道，"不曾，可他说京中局势动荡，他想立刻回京，护卫天子。"
纪鹞点头，"我和杜予落收拾一下，也回京都吧。"
"好，那我们在楼下等你们。"
林玖走后，杜予落连忙上前，"纪鹞，我们走了，荒山开垦该怎么办？"
"交给招安的赵占便可。"
"可他原先是黄同的手下，难免不会有异心，若再起兵谋反，该怎么办？"
纪鹞拿着杜予落复刻的图纸道，"流民都被世家大族吸纳了，他们怎么还能聚起来？更何况，我们并无人手在西州，荒山开垦，定是要交给流民统领好管理。"
"那赵占，他会好好干吗？"
纪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着，"昨日与他交谈，为人正直，有头脑，他怕是比我还担心荒山无成效，饿死那些流民。"
"也是。"
纪鹞刚出驿站，便见到小侯爷与王太守之女正在依依不舍地告别。
她嗤笑一声，眼里满是鄙夷之感。
王太守之女，不过是又一个被蒙骗心智的孟女罢了。
纪鹞掀起帘子，弯腰进入马车内。
她看向，闭眼靠在马车上的许瑾欢。
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惨白，皮肤更是白得近乎薄翼，呼吸之间可见颈侧青色血管的起伏，像雕塑师为这完美的作品上，轻加一层白绸。
他的睫毛随着马车的行驶而微微颤抖，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纪鹞拿起手帕，为他轻轻擦拭着。
她轻声说道，"许大人，这还是我纪鹞第一次，这般体贴照顾人。"
许瑾欢缓缓地掀起眼皮，"多谢纪兄。"
未料到他突然醒来，纪鹞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放下。
"许大人，戴栖山时，我们约定好我将其引入山道深处，你在前埋伏，与我前后夹击黄同军。为何，你并未等在原地？反而从山道口，绕到黄同军身后？"
许瑾欢胸膛因呼吸而明显起伏着，似是在缓解疼痛。
"许某见山道西侧不断飘来浓烟，还有士兵的惨叫声，料到纪兄定是中了埋伏。"
他手撑着木板，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所以许某带兵，果断地绕过山道。只不过，山上道路实在崎岖，骑马不便，耽误些许时刻。"
许瑾欢琥珀色的眸子，与纪鹞对视。
"纪兄，会怪许某救驾来迟吗？"
"自然，不过……纪某在怪许大人，救驾太早了。
她接着道，"命悬一线之时，纪某还以为许大人，当真要欠我一条命。日后，定要为纪某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只可惜，被许大人阻止了。"
纪鹞还未去看许瑾欢羞恼的神情，只觉有一重物落在她的肩上，还偏了几分。
她偏过看去，便见许瑾欢昏睡了过去。
纪鹞的余光瞥见，他那挺拔的鼻梁，似平地中耸起的山脊。
她用手将他的头，移到了舒服的位置。
许瑾欢就这般，昏昏沉沉地度过了大半路程。
随着马车颠簸，他悠悠转醒。
本在玩弄刀片的纪鹞，连忙问道，"许大人，如何了？"
许瑾欢轻轻咳嗽一声，"尚好。"
纪鹞一边将茶水递到他手里，一边笑他嘴硬。
"许大人，此次平定西州流民，你可是首功。没准，你可重回中护军之位。"
许瑾欢想起自己从中护军贬为城门校尉，还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他惨白的脸上，勉强地扬起笑容，"中护军之位，怕是与许某再无瓜葛。西州刺史尚岳，已上书给陛下呈报战事结果。"
纪鹞眸色一闪，"莫不是，尚岳抢占了你的功劳？"
许瑾欢又咳嗽一声，"抢了便抢了吧，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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