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院的花厅里,暖意融融,金兽吐香。陆老夫人斜倚在铺着软绒的罗汉床上,手中慢悠悠地捻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目光却不时瞥向窗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镂空的窗棂,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她心中盘算的事,却比这秋日暖阳更要紧几分。
“老夫人,二公子来了。”赵嬷嬷低声通传,打断了老夫人的思绪。
帘栊响动,陆今野迈步而入。他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流云纹直裰,比起平日的骑射服或锦袍,多了几分文气,只是眉宇间那抹惯有的疏懒与郁色依旧挥之不去。
他拱了拱手,直奔主题:“祖母唤孙儿来,有何吩咐?”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仿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老夫人将他这番神态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她示意陆今野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又让丫鬟上了他平日爱喝的云雾茶,这才挥退了左右,只留赵嬷嬷在门口守着。
花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佛珠碰撞的细微声响和茶水注入杯中的泠泠之音。
老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却不急着喝,目光落在陆今野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慈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去了三年,你兄长也是这些年事务缠身,自行辟府另居,你的终身大事,祖母一直挂在心上。”
陆今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抬眼看向祖母,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并未接话。
老夫人见他沉默,只当他是默认,便继续道:“祖母瞧着,你二婶家的那位侄女,黎先生,就很是不错。”
果然!陆今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将茶杯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祖母,您莫不是今日的参汤喝多了,上了火?怎地说起胡话来了?”
“放肆!”
老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并无多少怒意,“祖母跟你说正经的!清雨那孩子,模样周正,性子沉静,最重要的是,学问好,人品端方。我冷眼瞧着这些日子,姑娘们都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连最挑剔的三房周氏,前几日想去寻衅,也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是个有章法、有韧劲的。这样的女子,方能持家,方能……”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方能管束得住你这匹野马。”
陆今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讥诮和抗拒的神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老夫人,望着窗外庭院中那棵叶子已落了大半的老槐树,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意:“祖母,孙儿多谢您操心。只是,这门亲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老夫人声音提高了几分,“莫非你还惦记着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
“与旁人无关。”陆今野转过身,目光直视老夫人,语气斩钉截铁,“原因很简单。一来,门不当户不对。我陆家是京城高门,她黎清雨是什么?一个家道中落而寄人篱下的孤女,说得好听是闺塾师,说得难听点,不过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娶这等女子为妻,岂不让人笑话我陆家无人,沦为京城笑柄?”
他话语尖刻,毫不留情,仿佛要将那日廊下,到今晨请安时积攒的不满一并倾泻出来。
“你!”老夫人气结,指着他的手微微发抖,“门户之见,竟是这般浅薄!清雨虽家世不显,但自身品貌才干,哪一点配不上你?”
“品貌才干?”陆今野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二呢,便是这品性。祖母您只看到她沉静端方,却不知此女清高孤傲,目中无人。孙儿见过她几次,哪一次不是冷着一张脸,仿佛旁人皆欠她几百两银子?这等性情古怪、不解风情的女子,整日里捧着圣贤书,怕是连如何伺候夫君、和睦妯娌都不懂,娶回家中,非是良配,简直是请回一尊泥塑的菩萨,日日对着,有何意趣?只怕日后家宅难宁!”
他将清高孤傲、性情古怪几个字咬得极重,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黎清雨那双冰冷的眼睛,那句嫌恶的“公子请自重”,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
老夫人听他如此贬低黎清雨,气得脸色发白:“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清雨那叫知书达理,守节自重!岂是那些轻浮女子可比?”
“守节自重?”陆今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或许吧。但孙儿消受不起。祖母若真疼孙儿,便请另择高门淑女,性子温婉柔顺些的。至于这位黎先生,还是让她安心做她的西席吧,何必勉强彼此?”
他说得决绝,毫无转圜余地。老夫人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和冷硬的侧脸,知道此时再劝也是无用,反而可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她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心中暗道:这小子,还是欠磨炼!也罢,既然他这边说不通,且去探探那丫头的口风。
“罢了罢了,此事暂且不提。”老夫人摆了摆手,像是累了,“你且去吧,我乏了。”
陆今野如蒙大赦,立刻行礼告退,脚步匆匆,仿佛多留一刻都难以忍受。
待陆今野走后,老夫人沉默良久,对赵嬷嬷道:“去,请黎先生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学问上的事情想请教她。”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不多时,黎清雨便到了。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净面襦裙,越发显得气质清雅沉静。行礼问安后,恭敬地垂首立于下首。
老夫人让她坐下,先是夸赞了她近日教导姑娘们有功,又闲话家常般问起她在家中时读些什么书,可曾学过管家理事等话头。
黎清雨心中警铃微作。老夫人今日的问话,看似随意,却句句指向闺阁女子待嫁前的素养。她联想起蓉姨之前的提醒,以及老夫人那句:配得上今野,心下已然明了。
她谨慎作答,只谈诗书,不论其他,态度谦恭却带着疏离。
老夫人见她滴水不漏,便渐渐将话题引向深处,叹道:“说起来,女孩儿家,读再多书,终究还是要找个好归宿。似你这般品貌才学,若一直屈就西席之位,实在是可惜了。不知……你对将来婚事,可有何打算?”
黎清雨心中一震,目的来了。她抬起头,目光清正地看向老夫人,声音温和却坚定:“老夫人厚爱,清雨感激不尽。只是清雨蒲柳之姿,才疏学浅,蒙老夫人不弃,能在府中有一席之地,教导各位姑娘,已是天大的幸事。清雨别无他求,只愿能恪尽职守,不负所托。至于婚嫁之事……”
她微微垂眸,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黯然与决绝,“清雨家中遭变,父母皆逝,如今只想安心教学,以报老夫人收留之恩,暂无暇亦无心考虑。还请老夫人体谅。”
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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