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婚服做得虽隐蔽,可郭嘉一路取衣购烛装玉,终究让好事者瞧了去,旁敲侧击地打听出“祭酒定了婚服、购红烛、采玉璧,这是金屋藏娇,偷娶外室了?!”
这话还未进邓结耳朵,倒是先在司空府内院掀起风浪了。
原先大家都等着郭嘉备着这些是要私纳青梧,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莫说纳新人,便是连郭嘉本人都没再同之前一般定时出现在廊下了。
这下婢女间不禁骚动起来,难道祭酒外室另有他人?
青梧这头便成了大家的笑柄。她甚至听见有人在背后偷偷笑话她“私自做梦,还当真了”。
她这些日子的期待、精心的准备,和同伴的艳羡……现在全都沦为天大的笑话。
巨大的羞耻感、失落感都化作绝望将她击垮。
她一下子病倒了,躺在榻上,水米不思,形容枯槁。
青梧的好友分神照顾几日,心疼不已。
这日恰逢邓结入府为曹冲调理,那婢女一咬牙,半路拦住了邓结。
“邓夫人,求您救救青梧罢!”
她虽然知道邓结一向仁厚,却也摸不准这“外室”的冲击对她会否有所动摇,只是不愿再看好友如此消瘦下去。
她先带邓结来到婢女住处,再将事情原委告诉邓结。
青梧听说是祭酒夫人前来,原就无地自容,更莫说又被当着面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将自己埋在被窝中不愿再出来。
邓结看着被中蜷缩成一团、无声抽泣的青梧,又听着婢女哭诉的“画眉始末”与“外室风波”,心中百味杂陈。
初闻画眉,确有一丝酸涩淌过心尖,但旋即被无奈取代——奉孝那只顾自己专注的性子,画眉怕是真的只为练手。
而后听到“金屋藏娇”的谣言,她又暗自憋住尴尬,那所谓的“外室”,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只是这阴差阳错的误会,却将眼前这怀春少女伤得体无完肤。
一股恻隐之心涌上。
邓结坐到榻边,隔着被衾轻轻拍了拍青梧颤抖的肩背,柔声道:“好妹妹,莫哭了。此事……我已知晓。
若奉孝真对你有意,我自会为你做主。”
青梧的哭声骤停,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又带着一丝希冀望着邓结,“当……当真?”
邓结心中苦笑,面上依旧温和:“自然。只是……”
她环顾这间狭小的婢女居所,又想起自家那方寸小院,坦诚道:“我家宅院实在局促,比起这其实也宽敞不了许多。
若要添人,恐需扩建新宅。
此事非我一人能决,还需与奉孝商议。”
她顿了顿,看着青梧眼中刚燃起的光又黯淡下去,补充道:“你且安心,我这就差人去唤奉孝来,问个明白。”
邓结起身,对青梧的好友低语几句,让她去请郭嘉速来。
自己则留在榻边,给青梧倒了盏温水,又取出手帕为她擦拭泪痕,温言宽慰。
青梧的情绪在邓结温和的态度下,稍稍平复了些,只是心中依旧七上八下。
郭嘉正在偏房整理伪证的收尾内容,听闻是“邓夫人急唤”,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疾步赶来。
刚踏入这斗室,郭嘉一眼便看到坐在榻边的邓结,随后才发现她正照顾着的榻上形容憔悴、泪痕未干的婢女。
他尚未意识到是何事情,只是急切询问邓结:“说怿,何事如此紧急?你没事罢?”他上下打量邓结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青梧等了半天也不见郭嘉看她一眼,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心下凉了半截。
直到邓结引向她,郭嘉才一愣,“怎么了?”
邓结心道他果然不曾察觉,便拉他到一旁,低声将前因后果复述了遍,又补充道:“我瞧人家对你也有情谊……要不就此纳了……”
“什么情谊?!什么纳了?!”
郭嘉几乎吼了出来,瞥了眼那颤动一瞬的被褥,压低声音道:“前后也没见过几面,我看根本就是想借我身份脱籍罢了。”
邓结怒嗔一眼,郭嘉虽收敛了声,却仍不松口:“纳妾是不可能的。此事你切莫擅作主张!”
他正打算近前讲清楚,被邓结一把拉住。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因你日渐憔悴,便是你不照顾,我也得医她回来。”
郭嘉有些无所谓地摆摆手,“这种事过几天就好了,轮不到我们操心。”
“怎么轮不到?事情皆因我起,自然得由我负责。”
邓结见郭嘉是这副态度,不由地也有些生气。“便是你不乐意,我作为当家主母……替你纳妾也是应该。
正好也有人说我独占无子,失了你士族颜面。”邓结说这话时,心中又泛起烦闷。
“谁说的?我去查!甚么士族、无子,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他人何干?!”
那“无子”真相是他二人的秘密,邓结从未与旁人抱怨过,这话听进郭嘉耳朵,顿时涌起一股愤懑。
“再说了我们那破宅子哪有地方容别人?
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帛去扩建宅院——你知道的,钱都投校事府去了……”
郭嘉不悦地甩锅给校事府,倒是一下子提醒到了他自己,“咦?对了,校事府啊!”
他脑中突然想起卢洪那单身汉,抚掌道:“你看,卢洪多年未成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你这……这什么婢女的,嫁给他,那可是正妻!有人伺候,又能脱奴籍,不比窝我们那破院子强多了!”
邓结一怔,这话倒是没错,只是……
“可人家姑娘会答应么……我看她对你……
再说脱奴籍这事真能成?曹公可愿放人?还有卢洪那边……”
邓结一件件数着自己的疑问,郭嘉却没那个耐心跟她解释,拍着她的肩,一副随时要开溜的样子,飞快地说道:“她答不答应,我都不答应!你就别操这些心了!
你先把这事跟她商量去,明公和卢洪那边我去说!
那些士族正经三书六礼的不也没见过几面么!
你可千万稳住了啊!”
说完拔腿就跑。
“哎、奉孝!”邓结拦他不住,只好应了声:“那我先试试!”
青梧虽然躲在里头听不大真切,可郭嘉看都没来看一眼就跑的态度让她心更凉了,也多少明白自己的处境。
邓结回到榻边,见青梧半遮半掩地候着她。
“青梧姑娘……”邓结也有些踌躇如何开口,“奉孝这事……当是一件误会。不过终是让你受了委屈,这却做不得假。”
青梧抬起泪眸茫然地看她,“是祭酒坚决不愿纳我么?”
她委屈地扁起嘴,啜泣道:“夫人……夫人宁愿容他养着外室,却也不愿收我是么……”
这话让邓结更兼几分尴尬,“那外室其实不曾有……甚么婚服纳徵,都是我二人私下的玩闹……不想被人瞧去传成这般。”
这话让青梧和站在门外的婢女都一怔,所以甚至连那画眉……定然也是为她所备的。
巨大的羞耻感蒙上青梧的心头,她猛地将脸埋回被子里,“哇”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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