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仁实在不愿再回想方才伽罗方才的模样,可偏偏她自己还要提。
无非就是目光迷离、双靥含春、语调娇弱——
他紧了紧牙关,挪开眼不愿瞧她现下委屈红眼的模样,更恼恨自己,她这般一装可怜,他竟就真的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
不过,也提醒了他。
眼下在郊陵别宫,才行毕入葬、祭祀之仪,仍在丧期,到明日回邺都后,才算解了禁。
晋王虽非太后子侄辈,但身为皇亲,不论从前同太后的关系多么僵,都会顾及皇家体面。
况且,三里之外,陵园中供着的,还有中宗,还有数位邺朝先帝,身为李氏子孙,怎会在别宫做这样不敬之事?
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你是说,舅父被人设了套?”杜修仁挑眉望向伽罗。
到底是十七便中进士科,二十便官至户部侍郎的人,一下猜对了,虽然他没再说别的,但伽罗知道,他必也想到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要让晋王颜面尽失,威望大减。
伽罗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一张丝帕遮去半张脸,留下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
“阿兄可知,给王叔用那下作手腕之人,是谁?”
杜修仁仍旧沉着脸,也不看她的眼睛,只一瞬就猜到了。
“你想说,是上回那个百福殿的宫女?叫采蕙的?”他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满是不齿,倒多了一分冷。
伽罗不想同他再说下去。
杜修仁本就已窥见她许多秘密,随时都能揭穿她,在他面前,她十分没有安全感,不想再将更多自己的心思袒露在他面前。
“我言尽于此,阿兄若是不信,只管等着便是。”
她方才听见了,李玄寂让魏守良将口供送去尚宫局,可见并不打算悄悄按下。
只是……采蕙会不会将事推到她的身上?毕竟先前雁回才去见过采蕙。
想到这里,伽罗心下又隐隐害怕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也不再看杜修仁,转身整了整衣裙,带着鹊枝便往回去。
这次,她没再走那条避人耳目的小路,而是寻了个无人的空档钻出去,回了大路。
片刻后,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杜修仁也走了出来。
伽罗没有回头,只是忽然想起,方才太过紧张羞惭,以至于忘了十分重要的问题:为何他也出现在晋王寝殿?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人仍旧行得不紧不慢,好似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影响,又恢复成了平日冷淡的模样。
走到她身侧时,也未有要停下同她多说一个字的意思,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经过。
伽罗觑着他,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阿兄方才为何悄悄跟着我?”
她这话又藏了几分心思,仿佛伺机多时,终于也要抓到他的把柄一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杜修仁这才停下脚步,直视着前方也不瞧她,淡淡答道:“母亲命我邀公主过去一同用膳。”
“只是没想到,公主原来这样忙碌,”他说着,冷笑一声,终于侧目睨着她,“方才想着诬陷于我,如今又想着怎样拿捏我。”
他眼神中的嘲意比以往更甚,一下就看透了伽罗的那点心思,让她再度一阵心虚。
“阿兄想多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杜修仁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道:“不过,我也要提醒公主,我行得端,坐得正,从来不惧他人诋毁。公主若果真想往我身上扣那样的罪名,恐怕还得思虑清楚,否则,最后损得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行得端,坐得正”这几个字,听在伽罗的耳中,只觉刺耳极了。
她抬头望着他的脸,那张生得俊秀,却总是在她面前显出世家贵胄的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脸。
“是啊,杜侍郎自然不用怕,在大长公主在,有崔相在,有什么好怕。”
她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他们自会为杜侍郎撑腰作保,宫里宫外、朝野上下,何人敢说一个‘不’字?”
伽罗有时也觉得嫉妒,她也在大多数人面前温柔端庄、贤淑谦逊,从未犯过什么可供指摘的错,可她便从来没有他这样什么都不怕的自信。
她总是心虚,总是后怕,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至亲与师长护着。
杜修仁皱了下眉,心中一阵怪异。
他想说自己从未提及父母家世,只论对错,她又何必曲解,可是,还未开口,便有人来了。
他们正站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东面的回廊上,一位面熟的小内宦提着灯快步行来,一见二人便眉开眼笑。
“贵主在这儿呢!”他先向二人行了礼,便说,“圣上方命奴婢来请贵主过去一道用膳呢!”
说罢,又看向杜修仁。
“杜侍郎若有闲,可要一同前往?”
伽罗没给杜修仁说话的机会:“倒是巧了,阿兄也正是替大长公主走一趟,唤我过去一道用膳,不过,也被阿兄说中了,今日我的确有些忙碌,陛下之命,我自当遵从,只好请阿兄替我向大长公主道一声不是。”
不知为何,那小内宦从伽罗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客气的赶人之意,可再瞧她笑盈盈的脸,又道应当是自己多想了。
杜修仁抿着唇,只好沉声道:“既是陛下有命,母亲自不会介怀。”
说罢,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离去。
往天子寝处去时,必要经过晋王寝殿。
伽罗走在那名小内宦身后两步处,终究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
隔着曲廊与草木,随从与侍卫,只能瞧见殿阁中隐隐亮着的灯,她的脑海中莫名又浮现男人在灯下似痛苦又似满足的微妙神情,脸庞又腾地一下烧得通红,仿佛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仍在鼻尖缭绕一般。
她再不敢逗留,赶紧加快脚步往东行去。
穿过中间那道门,便是灯火通明的天子寝居。
鱼怀光正命人摆膳,十几名内宦提着食盒,将其中的盘盏碗碟一一摆至案上,总共十八样。
李璟正立于屏风边,将才擦过手的布巾递给身边的内宦,一见伽罗进来,便先笑起来,指了指已满满当当的两张食案,说:“阿姊近来吃得清淡,朕一瞧今日的晚膳,便想定都是阿姊喜欢的。”
他已换了日常的袍服,面庞也才擦洗过,站在灯下笑起来时,终于将白日里的悲伤肃穆冲淡许多,有了十六岁少年郎的模样。
伽罗行礼毕,望向案上的膳食。
郊陵别宫的菜色自比不上紫微宫中的精致丰富,做的大多是素食,但配色却十分别致淡雅。
前阵子天气炎热,伽罗胃口不佳,的确不爱食荤腥,如今已入秋,照理本该好些,可大约是先前宫中不太平,让她心下难安的缘故,仍旧提不起胃口。
李璟已多日不曾见过她,却还知晓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
“陛下说得不错,伽罗的确喜欢。”她也行至屏风边,先净了手,正要接过内侍递来的布巾擦拭,一旁的少年郎却忽然跨过一步,行至她的面前。
高大的身躯只一步之遥,耸立着遮住大半烛光,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阿姊,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少年微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指尖便轻轻触上她的脸颊,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朝下滑动,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
明明是轻柔的动作,伽罗却有种锐器划过,又麻又痛的感觉,背后也爬上一缕异样,一抬眼,正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她想,总还是那龙涎香的缘故,让她还未完全缓过来,仍旧禁不得一点触碰。
“来时走得有些快,外头起了风,本来还觉得冷,到了陛下这儿反而嫌热。”她尽力保持平静,不愿流露出一丝异样。
李璟低垂着眼,目光在她莫名有些水润红肿的嘴唇停留一瞬,拇指也跟着从唇线下方揉擦过。
“屋里好像的确有点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扬声吩咐鱼怀光,“多开一道窗吧。”
听到“窗”字,伽罗的脸又红了一分。
她不自在地扭开脸,想离开他指尖的触碰,可是,他的指尖不但没有挪开,反而绕到了她的耳际。
“这儿怎么空了?”指腹揉过她的耳垂,指甲有意无意拨弄一下,“阿姊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伽罗被他揉得浑身发颤,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站稳,没让双腿发软,听到他的话,连忙抬手自己摸了下。
果然,一边耳垂已空了,原本挂着的耳坠子不知去了何处。
“恐怕方才在外头时落下了吧。”她红着脸随口解释,莫名不敢看他的眼睛,“陛下,先用膳吧!”
“等等。”少年拉住她要离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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