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豕肉不像后世那般用上火灼些时候,那或粗或细的猪毛立即消失无踪,只需用丝瓜瓤子使劲唰唰唰,黑色污渍去除就可以了。
当然何屠夫送来时,肉眼可见的猪毛都给她夹掉了,就剩下些绒毛,但就算不容易发现宋甜甜也是看不惯的,这不早早就坐在院里用镊子夹!夹!夹!
如意雪儿看见了,非要来帮忙,于是又变成了三人排排坐,眉头紧蹙,当夹掉一根那嵌得颇深的细小绒毛时,又眉开眼笑起来,面貌不同,身高不同,年龄不同的三人却有着相同的神情,若让旁人看见怎么不算那一家人呢。
之前发的干锅木牌算算如今都已回收了大半,烧椒酱掀起的风波也平缓下来,铺子里营业额随着不时上新的菜式、糕点也并未下降,持续保持着。
半早不晚的时辰,铺子里也陆续有人拿着木牌子来吃干锅子,今日食客来得比往日都要早些,高汤桶里的骨头汤也一直用极小极小的火慢慢煨着,另一口大锅里也如往常卤着夹干净绒毛的猪头肉,猪头肉吃起来糯叽叽的,就是绒毛不好去除,每日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清理干净。
“雪儿,今日把这跟土豆切成片,能成吗?”宋甜甜笑问,既然雪儿有心学厨艺,她便从刀工开始吧,因颠勺是体力活,雪儿年龄尚小—不是她颠勺,而是勺颠她吧!
宋甜甜也有了初步的规划,练习刀工,需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那便从最简单的“直切”开始入手吧,借此可以锻炼眼手协调,以及对刀的控制力,为此她还专门为如意在铁匠铺定制力一把小巧适合雪儿的“小版中华大菜刀”,虽小但也锋利。
宋甜甜递给雪儿叮嘱道:“雪儿,你先尝试切片,厚度大概在1厘米左右,最后再切成同样大小长条就行,没事慢慢来,注意不要切到自己了。”虽心里有些担忧,但面上却未体现出来。
师傅以前教她虽然也打骂过,但做得最多的就是鼓励她,人无完人,天才还是占少数,多少人眼中的天才都是汗水换来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是多少实践来证明的。
“雪儿,左手未屈,注意力集中,对……很好,继续努力。”轻柔的女声回荡在赵雪儿耳边,明明是秋天她却感觉到一袭春风在周身环绕,全身充满干劲与暖意。
温馨的时刻被一阵喧哗打断。
“什么,你们这铺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我还剩一次干锅子未消费,怎么,如今这是不认账。”尖锐女声传到灶房内。
宋甜甜仍旧笑着教赵雪儿切下最后一片土豆,才掀开帘子出了去。
“天爷啊,大家都来评评理,这天杀的宋氏食铺吞钱啊,九十八文一份的干锅子就这样没了,九十八文钱就没了!”那身着褐色交领短衫的中年妇女眼泪簌簌往下掉,神色绝望,手指紧拽裤腿,指关节发白。
神色绝望?这普通人就算是店家赖账,这神清也不至于绝望,不符合?宋甜甜微皱眉,心存疑惑,如今这情形也不让她多想。
“是啊,九十八文一份可不便宜,这宋氏食铺口碑众人皆知,从未发生过赖账,会不会是搞错了。”来自一旁食客,见那妇人满脸绝望,泪如雨下,忍不住开口道。
“对啊,对啊,可能是这小娘子看错了,小娘子你再看看耶。”确实这妇人也不像撒谎之人。
见食客对这妇人面露怜悯,又仿佛是“自己版”心有余悸,起了恻隐之心,更甚者还有人围到柜台纷纷叫嚷退货,场面一度失控。
宋甜甜蹙了蹙眉,想起什么,语气安抚道:“请大家稍安勿躁,也请各位婶娘叔伯阿兄阿姐们容儿查查看,大家请放心,若是小店疏忽,不仅会退换这位大娘的九十八文钱,还让她免费吃上一顿。”
“呸,谁要吃你的,你这黑心商铺,若你们铺子确实看错了,不仅要退换那九十八文,还要赔偿我一两银子精神损失费。”
此话一出,宋甜甜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大娘是碰瓷的了,不过她确实有木牌,这木牌寄存的干锅子吃完最后一顿,铺子里都会回收的——不知这块从何而来。
她微微一笑,掷地有声道:“好,若确实是小店疏忽,那就赔给大娘一两银子,还让大娘免费吃上一顿,可好。”
那身着褐色交领短衫的妇人,惊喜在眼里一晃而过,虽短但还是被用余光注意她的宋甜甜发现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娘子,那册子上确实没有这位大娘的记录,我刚才都翻看几遍了,真的没有。”松瑶见对方咄咄逼人,内心着急,嗓音也沉重几分,从柜台来到宋甜甜身边耳边低语。
宋甜甜安抚拍了拍松瑶的手,转头眨了眨眼,笑道:“没事,我自有办法,你瞧着便是。”
“大娘,既然你说你在宋氏食铺存了干锅子,那你能把手里的木牌拿给我看看吗?”宋甜甜笑道,伸出手。
那妇人犹豫一瞬,还是递了出去。
宋甜甜接过木牌,木牌上图案确实与铺子里那发放出去的极为相似,可以说是以假乱真,但……。
“大娘,你这是假的。”宋甜甜淡淡说道,语气依旧平缓,不见波澜。
毫不犹疑的语气让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毕竟如何看那木牌与他们手中的都不差分毫,如何让店家娘子如此肯定。
木牌上的小人圆身圆脸,画得活灵活现,正面同样写上“青石巷街市宋氏小食铺”,连木牌的纹理也相同,这更让大家迷惑不解,难道这小娘子胡说的?还是她真有火眼金睛,能辨别真伪不成。
“哎哟喂,大家来评评理吧,这店家小娘子赖账,非要说我这木牌是假的,我不活了啊!”哭声如雷贯耳,那妇人跌坐在地上,逐渐泣不成声,如那锯子在拉扯在场所有人的心。
那看宋甜甜的眼光都变了几分,毕竟确实这妇人哭的凄惨,不像骗人的,难道真是……
宋甜甜也不恼,嘴角微勾,淡淡道:“大娘,我既然敢这样说,必然有证据,您确定要儿当场说出来吗?若是你就此收手,此事便就此揭过。”
妇人哭声停顿一秒,后又顽强响了起来,且越演越烈。
宋甜甜颠颠手里的木牌,笑道:“好吧,大娘你非要如此,那就随你吧。”看样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她就没办法了。
向食客行了一礼,后才解释道:“各位是否好奇儿是如何这般断定手中这木牌不是我宋氏食铺的。”
见众人不住点头,她又道:“开食铺的最讲信誉,宋氏食铺自开业以来,承蒙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婶娘多多照顾,在此先郑重的感谢大家对我们的支持,大家不妨先闻闻手里的木牌。”
有食客将木牌放在鼻处一嗅,惊讶道:“咦,这木牌竟然是香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确实是,这香味独特,竟然能长久留在木牌上,不简单啊。”
宋甜甜心里直乐,不简单这没什么不简单,就是放在提炼过的香水里浸泡过,发放时又浸泡后才发放了出去,这香味不重,若是不仔细嗅更本就闻不出来,就是为了防止那别有用心之人,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劳烦这位郎君闻上一闻。”宋甜甜递出木牌——巧了就是那何屠夫的儿子何二郎。
“没有香味。”何二郎使劲嗅,翻来覆去嗅,都没闻出,他失望得看向那缩头缩尾的妇人,没想到哭得这么惨居然是装的,简直不敢相信——人心险恶,果然不一般。
那木牌又被一旁瞧热闹的人抢了去,闻了闻确实没有,就这样那小小的木牌竟被人传了个遍。
妇人感觉很多道火辣辣的视线直射了过来,那脸颊连着脖子通红,没了哭声那泪水也没停住,不知是被吓傻了不成。
“大娘,你这下可服气,小店小本生意,多多欢迎各位捧场,但对于那不怀好意之人也绝不姑息,大娘你若再不走那便请衙役过来领你走了,”宋甜甜看着那欲哭无泪的妇人淡淡道。
妇人全身颤抖,似想放弃却又憋着口气,半响不语,也不离去,就垂首望向地面,那双眼睛充满痛苦、羞愧、紧张、焦急不甘各种复杂情感交织,让那木然的眼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可惜一切无人得知,低不可闻的叹息轻轻随风而去。
她动了动,缓解了僵硬的双腿,用衣袖抹了把脸,起身就要离去。
“宋娘子,求求您不要送姜大娘去官府,姜大娘也是为了我们才不得已而为之,求求您大发慈悲不要送官。”宋甜甜未发应,就被这大力来的孩童撞来,膝盖的疼痛尚在,那孩童的话却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她蹲下身,平视对方,轻柔道:“小孩,为何这样说。”她没告诉的是她原本就没想把妇人送官,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人一线就是饶过自己。
……
听完孩童的话,宋甜甜心里感慨万千,情绪易是复杂难辩,原来这妇人住在城南杏花巷,叫姜黎,长年累月遭夫君暴力打骂,连那唯一孩童都没留住,自家男人喝醉酒掉进了河里,打捞起来就没了呼吸,现独居一人,却也不时接济城南的“救济院”,因家中着实贫困,面对发烧的孩童束手无策,才想到此方法,不过那木牌竟雕刻得分毫不差,若不是她早早打上了“防伪”标识,百口莫辨的就成了她了。
“你们走吧。”宋甜甜起身道。
见两人搀扶着离去,宋甜甜转头对松瑶道:“松瑶,你守着店里,我去城南看看。”
“阿姐,我也想去看看,那边也有我的朋友。”如意用手背抹了抹泛出眼眶的眼泪。
宋甜甜这才发现如意雪儿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哭得向个泪人儿,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可怜。
如意好友都交到城南那边了?
虽有疑惑向问上一问,但想到还在发烧的孩童也就做罢了,掏出手帕轻柔擦拭那用力过猛而泛红的小脸蛋,才道:“好,都不准哭了,在哭就不许去了。”
哭声戛然而止,宋甜甜这才拍拍两人脑袋道:“真乖。”
既然决定去,那便不能空手而去,宋甜甜走近灶房,切了一大块猪头肉,还有温在罐子里的红烧肉,另外装了满满一罐米饭,包了几包糕点这才带着三人匆匆出了门。
。
走到街角想起什么拐了个弯,拽着何大夫,背着药箱一同去了。
何大夫看着那被风吹起的胡须,哭笑不得,这小娘子何时也如那某人一般性子急躁了——年轻人果然火气重哦。
还未临近,宋甜甜等人便看到那“救济院”大门敞开,里面哭泣声不断,平静的面色大变,心也剧烈咚咚跳了起来,那拽着何大夫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疼得旁边人呲牙咧嘴,好不爽快!
这小娘子不仅性子急躁,手劲还忒大!
如意雪儿人小跑得快,先一步进了门。
“是谁!”
宋甜甜进去就被这四面八方目光堵住了,伸出一只手挥挥,笑道:“你们好,我不是坏人。”
话出口,她才觉不对,这话出口咋更像坏人了,
呜呜……
“阿姐,你快过来,救救小四,他额头好烫。”如意惊叫,手还停留在那烧得通红的男童额头上,满脸焦急。
顾不得多说,宋甜甜扯着刚落脚还未站稳的何大夫小跑上前去。
待何大夫施针,那名叫小四的孩童呼吸平稳后,宋甜甜才有空观察四周:
很穷,这是古代版“救济院”给她的第一印象,进来时那发现这做宅院并不小,只是里面荡荡的,家具很少,人倒是不少,挤挤攘攘站满了孩童,年龄普遍不大,最大的应是刚才率先出声的那位少年。
少年叫柏逸,他是这所“救济院”的“小班长”,这里的孩童都是一个带一个,大家相互照顾,才能再这云海县有了虽简陋的栖息之所,也是他们的家。
宋甜甜打开包袱,掀开装着红烧肉、米饭的陶罐盖子,米饭的清香、诱人的肉香让在场孩童眼都直了,鼻尖不停耸动,瞧这情形她心里还略微有些得意——本姑娘手艺还不错吧。
又陆续拆开封好的纸包,全部放在那屋内仅有的圆桌上,那桌脚缺损,桌面划痕甚多,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她按了按——应该还翻不了。
才提发烧的小四焦急过,那腹中闻到这阵阵香气咕噜作响不停,视线纷纷放在那食物上:
雪白分明,粒粒饱满的大米早已吸足了水分,个个露出圆圆的身子正无声招揽食客,旁边的红润晶亮的大块肉更是不得了,体积不仅大,浑身散发的香气让人无法再移开眼,艰难移开视线,又是肉,若刚才那红烧肉散发肉香混合着甜香,那这猪头肉的香味更加特别,独特的辛香闻所未闻,那发光的皮连细小绒毛也看不见,只有那动则颤巍巍的肉块让人口舌生津,还有糕点,体积更大,三角形的形状,淡黄色,看着就软糯糯的,好好吃!
越看屋内吞咽声,饥饿时才会发出的鸣叫声越发响亮。
宋甜甜心里偷乐,面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对那半大少年,还有蜷缩在角落的姜黎姜大娘道:“姜大娘。还有这位小哥,这些食物还要拜托你们给这些孩童分分了。”
“柏逸,你愣着干什么,快分呀,这红烧肉还有卤肉可好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如意催促道,要知道她再看下去也想吃了,心里默念,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那叫做柏逸的半大少年眼神古怪得瞧了如意一眼——这家人都有送人吃食的习惯?
宋甜甜看着孩童仅一把勺子,一人一口的分食这些餐具,这样的场景在没被师傅收养时,多么熟悉,她内心翻滚,硬逼得眼眶泛红,眼尾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晶莹。
“嘿,小孩,你叫柏逸是吗?你们这么多人平时靠什么为生?”
柏逸暼了眼姜大娘,抿抿嘴:“您不怪我们拿木牌骗了您吗?妄图不劳而获吗?”
呦,这小孩还知道是不劳而获嘛,不错,还有救。
宋甜甜对蜷缩在角落羞愧难当的姜大娘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你们这也是情非得已,形势所迫所致,不过这方法本身就是错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不过这次也没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本姑娘就大度一点了。”
柏逸脸上难得飞上了两团红晕,他攥了攥衣摆,重重点头:“谢谢宋娘子。”
抬眼看见周围的兄弟姐妹,那心如同浸泡在那苦水坛子里,又被人拿了出来,洗净洗净便泡在了甜渍渍的蜜罐里。
狠狠抹去眼角的泪花,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绽放出情深意切的笑容朝姜大娘说:“姜大娘,您没事了,不用怕。”
宋甜甜这才知道那姜大娘被那恶棍丈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精神状态时好时坏,那堂前表现皆时眼前这看似单纯无害的半大少年所教,由于本就精神失常,做出的动作也就更加入戏,至少若不是她有底牌,便只能自认倒霉,又赔钱又送吃食了。
还单纯无害,这心眼子怕得有八百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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