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凌青独坐在茶药间的小室内,昏暗的烛火摇曳,将她清冷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这几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在茶药间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底下人相处融洽,且都是干实事的。陆沁也对她另眼相看,她身边的谷翠与陶嬷嬷都很是看重她。
至于那个渚碧………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看自己不顺眼,但无所谓了,她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放下笔,轻抚着桌案上整齐摆放的药材清单,再回头看看收拾妥当的茶药间。
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这三把火真是烧的妙极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可不单单是干出成绩向上爬,主要是为了打好根基,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开始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想到这,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纸。
姐姐………
烛光的火晕在她低垂的眼眸间投出晃动的暗影。那光沉在最深处,似乎凝成了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悲伤?或许是,但这伤痛早已被更厚重的东西压得密不透风,沉甸甸地坠在那里,透不出一丝泪光了。
“你放心,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我要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
“找到你。”
她眼睫极轻微一颤。那沉在眼底的寒潭深处,骤然蹿起一簇东西,不是泪光,是火。
冰冷、坚硬、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将仅有的悲伤也灼烧成灰。
悲伤是弱者的借口,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怀念从前了。
她要赶紧想一想,接下来具体该如何做。
凌青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夜风吹过,带来月露榭的阵阵花香。她思索片刻,心中瞬间了计较。
要查清真相,首先得摸清楚府中的人。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她发现一个极有用的人——陆府总库房的凝儿。
凝儿并不是库房的管事,只是一个取用登记的丫头。但她特别就特别在,她很爱听闲话。
听闲话就罢了,她这人嘴巴还松,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传个遍。陆府里的大小事情,十有八九都是从她嘴里流传开去的。
偏偏她母亲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在府中颇有些地位,因此大家也都不嫌她嘴碎,还愿意与她说些体己话。
这样的人,真是打探府里消息的最佳人选。
—————
次日,凌青提着药篮往库房走去。
她走得不急不慢,步子很轻,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去取些药材。
“凌青妹妹!”
还未到库房门口,凝儿的声音便从廊下传来。她正抱着一摞布料往回走,见了凌青,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兴奋。
凌青停下脚步,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凝儿姐姐,这么巧。”
“可不是吗!”凝儿快步走了过来,“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遇见妹妹呢。听说你如今可是了不得了,才当上管事,就把茶药间管理得井井有条,二小姐赞你办事得力,连陶嬷嬷都到处夸你。”
凌青装作不好意思,惶恐道:“啊………这分内之事,没什么好夸的,怎么还传的大家都知道了………”
“自然是因为老夫人回来后,发了好大脾气。”凝儿忽然降低语调,四处瞅了瞅,然后快速拉着凌青走到偏僻地方。
“二小姐上次生病找不着大夫那事,府里都闹开了,老夫人过来听到了,直接大发雷霆,对三小姐动了家法,还罚她跪祠堂。夫人也恼了,说老夫人罚得好,她也不管了,非得让三小姐吃个教训不可。”
“二小姐替三小姐求情,就说起有你在,她并无大碍。这不大家就都知道了,月露榭茶药间的管事丫鬟医术高又忠心。”
凌青自动忽略掉那些夸赞自己的话,只想着陆沁和陆皎。
她当初只觉得陆皎蠢笨无礼,经此一事,她发现此人就是单纯的坏,坏透了气那种。能想着扣下府医逼死自己长姐的人,那得是什么样的歹毒心肠。
只是她没想到,陆沁竟然还替陆皎求情?
这得是什么样的菩萨心,才能做到这番境地啊,简直不像个正常人。在她看来,陆沁这样善良的过了头那也是蠢。
若她是陆沁,就算不能让陆皎死,也得生生剥掉她一层皮。
凌青道:“姐姐过誉了,我也只是仗着之前跟着药铺老大夫学过,二小姐的症状和以前碰上的一例有些像,我便仿照那个药方煎了药,谁知竟正好治好了二小姐,这可不是我的本事,跟姐姐这样有阅历的可比不了。”
这话说得凝儿心花怒放,她就喜欢这般不张扬的人,当即亲热地拉住凌青的胳膊:“妹妹真是会说话!我这人也就见得多了些,哪里比得上妹妹天生伶俐。”
凌青任由她拉着,两个人挎着胳膊,一副亲热的样子,跟好姐妹似的。
凌青轻笑道,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心思:“说起来,我平日里一个人待在茶药间,闷得很。听下面的丫鬟们说,姐姐最是有趣,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我这人最爱听故事了,姐姐以后可得多跟我聊聊,解解我的闷啊。”
“真的?”凝儿瞬间更兴奋了:“我看你文文静静的,以为你不爱听这些八卦呢。你爱听就好,我这人就爱与人说话,平日里憋着这些事情,正不知道跟谁分享呢。”
凌青适时地捧场,装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可太好了,我们一个愿意讲,一个愿意听。姐姐快告诉我,咱们府里有没有故事?”
凝儿再次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妹妹想听什么样的?”
“什么都行,”凌青微微勾起唇角,“越稀奇越好,最好是那种听了让人………毛骨悚然的。”
凝儿有些惊讶,又仔细端详了凌青那瘦的要命的身板:“天啊,你这么柔柔弱弱,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口味这么重。好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故事我轻易不跟别人讲,保准你听了能吓得睡不着觉。”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妹妹可听说过咱们府里的枯井?”
“哦?”
“就在后花园最深处,早就不用了,上面还盖着石板。”凝儿压低声音,神色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前些年有个小丫鬟不小心掉了下去,等人发现时,她已经疯了。嘴里只会念叨一句话——”
“她在下面看着我,她在下面等着我。”
就这,哪吓人了。
但凌青还是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声音颤抖:“那……后来呢?”
“后来那丫鬟被送回家去了,可没过几天就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她死之前反复念叨着,有人在等她,她要去找那个人。”凝儿的声音越发瘆人,“更邪门的是,从那以后,每逢阴雨天,就有人听见井下传来女子的哭声,凄凄惨惨的,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有胆大的偷偷掀开石板往下看,说是能正巧对上井底的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一点眼黑……”
凌青不得不夸赞一句,这凝儿实属是个讲鬼故事的好手。故事内容老套无趣,但被她那阴森森的语气一讲,还真觉得氛围瞬间诡异起来了。
她装作害怕地捂着胸口:“天啊,姐姐别说了,怪吓人的。”
“哈哈,妹妹胆子小,我就不吓你了。”凝儿得意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说起怪事,最近府里确实发生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比那些鬼神之事还要奇怪。”
“什么事?”凌青顺势问道,她隐隐觉得自己要打探到关键之处了。
“其实也没什么,但我就是觉得挺不对劲。前段时间白姨娘身边的翠烟来库房领东西,你猜领了什么?”
“什么?”
“石灰!”凝儿压低声音,“她说是要修厢房用的。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便给了。可是后来………”
她顿了顿,神色变得困惑:“我后来打听了一下,根本没听说他们院子要修什么厢房,也没见过泥瓦匠进府。而且那翠烟领的石灰,足足有好几袋呢,修个小厢房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石灰………是修茸房屋要用的东西,但以她了解,这也是………
防腐的好东西。
凌青神色有些凝重,她有些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哦对了,”凝儿忽然又想起什么,“还有件事也怪得很。月底盘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步摇。”
凌青回过神来:“步摇?”
“可不是一般的步摇,那是前朝传下来的宝贝,金丝编成牡丹花样,上面镶嵌着南海珍珠,很是珍贵。平日里锁在库房最里面的匣子里。谁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凌青蹙起眉:“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是找到了,可惜...…”凝儿叹了口气,“在库房外头的角落里找到的,珍珠都脱落了,金丝也扭曲得不像样子。那么好的宝贝,就这么糟践了。这事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只能将当天看守的人打一顿赶出去才算了事。”
她说着摇头不已,显然为看守之人的遭遇感到惋惜。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凝儿也又说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只是都没有石灰之事令凌青动容。
片刻后,凌青告辞离去,却没有着急回到月露榭。
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白姨娘要石灰,说是要修厢房,却没石瓦匠进府,显然是这石灰有别的用途。而那只名贵的步摇更是扑朔迷离。
这些线索看似没什么古怪,也毫无关联,但并不是完全串不起来。
只是她需要更多的证据。
白姨娘这个人她只见过一面,看得出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善于周旋,表面老好人,但实则极会说话。要想从她身上入手,怕是不容易。
倒不如从她的儿子陆长卿那里找突破口
陆长卿,陆府的庶出长子,今年十九岁,已经娶妻。听说平日里最是不爱读书,只知道斗鸡走狗,妥妥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的人,或许更容易露出破绽。
她记得听人说过,陆府是有自己的学堂的,最近马上要小考,两位公子夜里都在学堂温书。
没有闲人打扰,那倒是个接近陆长卿的好去处。
她回去换了身深色衣裳,悄无声息地摸出了月露榭。
陆府很大,学堂在府中偏东的位置。幸而她之前将陆府的地形摸了清楚,整个路线图拓在脑海中,绕过几个拐角,很快就到了学堂附近。
远远地,便能看到房里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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