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美院。
午后阳光正好。
沈淮姝正对新画做最后的铺色，画室里很是宁静，可敲门声却突兀地响起。
她应声回头，正对上门外人的目光，来人着一身考究的西装。
精干的中年男人笑容标准，递上烫着金边的名片。
“沈小姐，打扰了。有些事，想和您单独谈谈。”来人声音不高，态度也很和煦。
沈淮姝垂眸去看那名片，她想不通，国内头部资本公司的人，为什么亲自来找她，会有什么事。
林哲开门见山道：“关于韦清闻先生，还有……那件清乾隆粉彩转心瓶。”
沈淮姝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地克制着表情，侧身让他进了画室。
来人没有过多寒暄，目光扫过墙上沈淮姝那幅色彩浓郁，充满了生命力的画作后，落回到她身上。
“沈小姐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林哲姿态放松，靠向椅背，“作为韦清闻先生的恋人，他最近的动作，想必您也很清楚。对于那只瓶子，还有他最近的决策动向，外界现在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举措让韦氏集团和他本人，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沈淮姝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当然知道！热搜上刺眼的标题，财经频道煞有介事的分析，还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质疑和嘲讽，虽然韦清闻不说，但那些舆论的风暴，她都看在眼里。
他最近越来越忙，即使抽空在她身边，习惯性的收敛起全部的负面情绪，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霾依旧明显。
林哲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市场质疑韦氏的资金链，股价波动开始剧烈。董事会内部有很多人认为，韦先生冲动的举措已经损害到了股东的利益。”
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作为国内头部的资本公司，同样在关注着韦氏集团的发展，同时，也很欣赏沈小姐的才华和……特殊身份。”
最后四个字，精准戳中了沈淮姝的警惕。
她一挑眉，抬头看向他。
林哲点头，笑容愈发耐人寻味，
“您是韦清闻先生的女朋友，是林玉真教授的千金。同时，还是在艺术界名声鹊起的青年画家。您的身份，带着天然的公信力和故事性。”
沈淮姝莞尔一笑，“林先生，有什么话您请直说吧。”
见她如此，林哲笑了一下，终于说出了此次到访的真正目的：
“我们想请您站出来，接受几家主流财经和艺术媒体的联合专访。在专访中，您可以表达对男友此举的‘震惊’与‘不理解’，继而暗示他此次收购的决定，可能是受到了您个人情感诉求的过度影响。”
他眼神讳莫：“您可以说，您和您的母亲，确实希望国宝回归，但从未想过是以如此手段，激进到可能会拖垮一个企业的代价来实现。”
林哲循循善诱着，“您只需要表达一个‘深爱着男友但又忧心忡忡’的伴侣形象就好。言辞不需要有多激烈，点到即止，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给到大众，舆论自会发酵……”
沈淮姝像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一样，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林哲见她无甚反应，又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摊开后推到沈淮姝面前。
“当然，我们不会让沈小姐白白发声的。”
“作为给您带来的困扰补偿，我司愿意为您设立一个专项艺术基金，这笔钱，完全属于您个人，可以由您自由支配。无论是支持您的创作也好，开办个人画廊也好，可以用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沈淮姝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以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就不是没见过钱，况且她母亲修复的国宝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更兀论韦清闻就身处于财富之巅。
但这笔巨款，被如此轻飘飘的送到她面前，只为让她说几句话将韦清闻推向舆论的深渊，坐实外界对他“为情人冲昏了头脑”，“不顾大局”的指责。
前所未有的荒谬和恶毒的恶意让她浑身发冷。
她盯着那文件，又看着对面那人脸上笃定的表情，强烈的愤怒冲得她抖着肩膀攥紧了拳头。
“林先生！”
沈淮姝努力克制着情绪，“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林哲笑容一僵。
沈淮姝站起身，直接忽略了那份文件，径自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哲，背影孤傲得像挺立的青竹。
“从儿时起，我就见很多老专家对着空荡荡的展柜发呆的样子，那空着的可能并不单纯的只是一件古董，还是一段被掠夺的历史。”
“韦清闻想把它带回家，可你们只能从他身上看到五亿，十亿，甚至更高的数字，你们只看到了股价的波动，和所谓的风险！”
她倏然转身，目光灼灼：
“可你们有没有看到，如果那只瓶子被送达国门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因为这条新闻，第一次去了解这些古董，去了解那段屈辱的历史？又有多少孩子，因为知道这只瓶子的归来，第一次对承载着我们千年文明的文物产生了好奇和敬畏？”
“这份价值，你们的钱买得起吗？！”
她声音越来越高：
“让我站出来背刺他？林先生，您觉得，一个能画出《春汛》的人，一个流着学术圈文人清高骨血的人，会为了区区一张支票，就出卖自己的爱人，出卖自己的良知，去往一个品性如此高洁的人身上泼脏水吗？！你们怎么敢？！”
“良知？”
林哲表面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下去了：“沈小姐，商场如战场，利益面前只有输赢。韦清闻把自己和韦氏都架在火上烤！我们这是在帮他！是在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是在给你找一条更稳妥的退路！彼此双赢，你这又是何必……”
“退路？”
沈淮姝直接打断他，拿起那份轻飘飘的文件。
“靠背弃爱人铺就的路，我从来就不需要！不论韦清闻最终的选择如何，无论后面会有多难，我都会站在他身边！”
下一秒，她双手抓着文件，毫不犹豫地用力撕掉！
纸被撕得粉碎，然后被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她拍拍手，重新看向林哲彻底阴沉下来的脸。
“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韦清闻的担当，他扛起的责任和压力，我信，我更懂得。”
“想用钱来策反我？”
她勾起一抹极冷的笑，
“你们打错了算盘！也看错了人！”
“我这小小画室，容不下你们尊贵的公司，请吧，林先生！”
沈淮姝说的斩钉截铁，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震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精心准备的筹码和说辞，在这个孤高又自傲的年轻女孩面前，土崩瓦解。
林哲猛地站起身，眼神阴鸷地盯了沈淮姝一眼。最终一言不发，狼狈的快步离开了画室。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带上。
画室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愤怒的爆发如同潮水般退去，随即而来的是茫然的心悸和浓浓的后怕。
沈淮姝站在原地，身体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林哲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让她终于知道……
原来，韦清闻承受的压力，远比她想象到的，要沉重的多得多！
热搜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爆炸词条，沉重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想起他望向窗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他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哪怕一点点的脆弱，独自一人在惊涛骇浪的战场上与人周旋！
而她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那些风波在所向披靡的他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
直到此刻，那让人作呕的金钱收买和威胁背刺，让她清晰地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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