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愈在旁边看着夏思清吃饭。眼睛染着红血丝，脸沉得似水。
太久没有进食，夏思清只勉强吃了几口便咽不下了。筷子夹起一片菜，又无声地放下，漫无目的地拨弄着碗里的米粒，一颗，又一颗。
“吃好了?”宋愈问道。
“嗯。”夏思清放下筷子，淡淡回道，“吃好了。”
宋愈发出的气息深长，眼皮稍微往下垂了垂，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在桌面微微紧握。
扯唇道：“吃好了，那就谈谈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
夏思清的桃花眼此有些迷离混沌，她望着宋愈，不知道除了辞演之外她还能够做什么。
然而宋愈的眸子冷冷沉着，一瞬不瞬地盯她，好像就在等着她给出一个解法。
苍白的嘴唇才恢复了一点血色，夏思清抿了抿唇。
“我……”她埋下头，很悲哀无力地说了句，“……没办法了呀。”
宋愈的眼底霎时划过一丝异样，喉结也生涩地上滚动。
压抑着声线说道：“小z父母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及诽谤造谣，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只要我们打赢了官司，大概率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当年小z父母悲痛欲绝的模样，在夏思清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苦笑了下，随后摇头——
“小z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恨我是应该的。”
宋愈咬了咬牙：“不，但他们的行为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绝对不应该。”
“你不知道，”夏思清仍低着头，嗓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小z那会儿是我的pd，我们一起拍了八期节目，他热情开朗，人也敬业，跟拍我的时候不愿意错过我每个精彩的镜头，甚至连上厕所都不舍得去……”
“他每天都和父母视频，那时候我也会偶尔入镜和小z父母打个招呼……”
“可是那天我为了赢游戏带小z坐了那部电梯……我……”夏思清说到痛处，内疚得难以呼吸，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我已经害他们没了孩子，我……我怎么能告他们呢？”
“阿愈我不能……”夏思清看向宋愈时，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我不能这样对他们。”
宋愈看着夏思清，紧紧拧着眉头，脸上的神色复杂变幻。
“我明白你很内疚，你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人。”宋愈的口吻似乎褪去了所有情绪，冷静、温沉，“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小z的死本身是个意外，你不应该把自己放在加害者的位置上来惩罚自己，在他遇险的时候，你已经做了一切能挽救他生命的事。”
“自责改变不了任何事，只会把你自己拖向深渊。”
“这不是你错，”宋愈的目光冷峻，口吻也异常严肃，“我必须再强调一遍，这不是你的错。”
夏思清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自己的心口上，郑重一击。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她被千夫所指，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她、责怪她：你不应该坐那部电梯，你不应该为了赢不择手段，你不应该害死小z，都是你的错，让小z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你的错，让小z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可是宋愈却说，这不是她的错。
悬崖边上，有一只手死死拽住了她。
夏思清脸上的泪水戛然而止，她看向宋愈清冷的脸庞，感觉有种悬空了很久之后，双脚终于踩到地面的坚实感。
“还有，从我手里调查到的内容来看，”宋愈告诉她，“小z的父母并不无辜，他们一直利用你的善良，无底线地伤害你。”
夏思清眯了眯眼，一脸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宋愈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夏思清：“你看吧。”
夏思清看到屏幕上是一张微信聊天记录：
2022年6月28日
小z：【哥，今天照片拍完了，可以先结一下吗？】
勇：【微信转账】
2022年6月29日
小z：【哥，今天的任务也ok了。】
勇：【微信转账】
……
“这个是？”夏思清皱着眉，不明白宋愈的意思，只注意到日期刚好是三年前她拍综艺的那段时间。
宋愈收回手机，又滑出了一张截图。
上面是小z和他父母的聊天记录：
2022年6月28日
z父：【小z啊今天能转3000元过来吗？高利贷又上门了。】
小z：【晚一点。】
2022年6月29日
z父：【小z，高利贷的又来了……】
小z：【晚点我凑够钱打给你。】
……
夏思清手指冰凉，脸色也在忽然之间苍白得不行。
宋愈这时候才开口说：“你不知道小z的父母赌博吧。”
“小z的死根本不是因为你。他为了给他爸妈还高利贷，下了节目之后，还去做兼职赚外快，一个人打两份工。”
“这才导致他身体吃不消，在电梯里晕倒后猝死。”
夏思清抬眼看着宋愈，震惊得不敢相信。
“你当时的对家不少，”宋愈眼底满是戏谑，“我估计他们也收了不少钱，抹黑你。”
“可能你也不敢相信。”
“真正吃人血馒头的……是他的亲生父母。”
夏思清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宋愈告诉她的真相里面缓过来。
宋愈在走之前，站在门口告诉她——
“如果你想通了，在一周内告诉我，我会替你保留角色。”
“我之前说过的话，仍然算数。”
“我会做你的利剑和翅膀，让你走得更远。”
……
宋愈在五天后的片场又见到了钟瑶。
“宋总，如果清清决定回来，能跟我说一声吗？”钟瑶无奈扯了扯唇，“三年前我没能帮到她，这次我不想再默不作声。”
宋愈问：“你说服你小姨了？”
钟瑶苦笑，她上次没有陪夏思清去找乔安，而是回去找了小姨，但她的小姨说什么也不愿意承认当年的事了。
“没有……但无论如何，这次我会站出来澄清，不会再让清清受那么大的委屈了。”
“明白。”宋愈简短应道。
这几天钟瑶和他说了不少夏思清以前的事，他可以听出来现在的她跟以前多少还是有些区别，小z的那件事对她来说，影响太深、太大了。
然而夏思清还是没有联系他。
他一个人回到Skyline的时候，坐在窗边喝威士忌，一杯又一杯。
脑海里都是那天，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偷看他橱窗上的奖杯，看了很久的画面。
临走前，她转过身和他争取一个机会。
她能看出她的紧张，但也看出了她眼里纯粹的渴望。
他喝下一大口酒，嗓子刮过一阵火辣的刺痛。
眼底的意味深沉苦涩：“夏思清，你真的要这么放弃了吗？”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屏幕震动亮起。
他希望是她最终打过来的电话，但号码却是乔安的。
乔安告诉他片场出了些情况，需要他过去处理一下。
“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宋愈赶到了《飞云》剧组演员进行集训的场馆。
场馆里挤着乌乌泱泱的一群闲杂人员，拉着刺眼的横幅，拿着大喇叭，对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叫嚣。
“垃圾剧组包庇杀人犯！”
“垃圾！”
“垃圾！”
……
“垃圾演员！退出娱乐圈！”
“退圈！”
“退圈！”
……
为首的人高喊了一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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