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狩猎活动结束,众人陆续启程各回各家。
陵王辂车中——
刘川看着对面手抱拐枕,背靠隐囊,闭目养神的兰肃……虽然二人均未再提兰肃“给心不给人”一事,可他心里根本过不去。
辂车晃晃悠悠在回程路上行进,直到晃得刘川昏昏欲睡……
兰肃突然开口“知道镇北将军穆仲文吧?我……我们在一起过。”
声音不大,可刘川却觉得分贝极高,刺耳到立马清醒。睁眼瞪向兰肃的一瞬,感觉这人应该已注视自己许久。
避开刘川凌厉目光“听说,他刚回朝了。”
辂车继续晃晃悠悠行进,二人均沉默不语……
兰肃从未想过对刘川隐瞒他和穆鑫的事。一来,根本瞒不住。二来,根本没必要。可如果要说,那必定由他亲诉。至于原因,无非是怕假他人之口会歪曲事实。
兰肃不怕人泼他脏水,他只担心刘川那单纯的小心灵受不住。而至于如何开口,兰肃觉得是个技术活儿。所以上车后,脑子里预演过各种说法,可又被他一一否决,总感觉不够好。他不是不会把一件事打扮得天花乱坠,甚至颠倒黑白,他不要太会。可他就是不想在刘川身上用。
盯着对面随着辂车晃动而点头之人,兰肃不想破坏二人间这种纯粹的感觉,所以决定索性简单直接得抛结论,然后交给刘川,顺着他的思路和理解去解释,解开这人的心结。可见刘川听罢后一直低着头不语,于是双肘撑上双膝,上身前倾,靠近……朝这人轻吹口气“睡着了?”
刘川抬眼,一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样子看着兰肃,“你……我……”刚刚欲言又止,又见吞吞吐吐。
兰肃小心翼翼“有什么不妨直说。”
别扭半天,“什么叫……在一起……过……?”声音虽小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刘川自觉计较这种事有些犹如小女子玻璃心般的矫情,但备不住实在介意,所以整个人显得扭扭捏捏。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个刚过弱冠之年的感情小白,不知情为何物,不会处理儿女情长。
“啊,内事儿啊……”兰肃坐正身体,目光通过刘川身后的轩窗移向窗外……又在偷瞧刘川时被其目光逮了个正着。只好笑叹口气“它……”心想“在一起过”这种听字面儿就能明白的意思,要怎么解释好呢?估计这人应该只是不会表达,也许他想问得是“为什么分开?那现在呢?我们之间算什么?”这样想着,便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格外可爱。
“你乐什么?!”刘川有些不耐烦。
“我……”兰肃也是一言难尽。“不是,谁长到现在这情感上它也不可能是个空白啊。”见刘川瞬间皱眉,“怎么?!莫非你……”话没说完就被扔了一个“渣!”兰肃颇为无奈又有些欣喜,同时还带着那么点儿好奇……反正就是像看稀罕似的盯着刘川,半天“那是你不正常!”
“兰孝陵!”
“哈哈哈……好啦好啦,其实呀……”
兰肃与穆鑫的相识倒没什么特别,王孙公子间就这么个圈子,二人也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记得还是孩童时就经常照面,但不熟。后来长大,机缘巧合穆鑫作了兰肃伴读。这说起来,是几年前的事了。要说两人是谁先招惹的谁……那确实是兰肃的不对。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事情还因几年前皇太后总想着把穆淼指给他而起。兰肃不愿,也不是因为有意中人,就只是不愿被安排,不愿做池鱼笼鸟、槛花笼鹤。兴许也是处于叛逆期,但即使最后闹到皇上那儿,他也还是一万个不从。为此,他索性放任自己流连于烟花之地,想着这搭上声名所制造的流言蜚语会让穆家放弃,皇上、皇太后也会作罢,可没成想谁都不提,都装聋作哑任由其胡来。就这样拉锯了一阵,兰肃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得被赐了婚。
可就此认投不是陵王的行事作风。坚信天无绝人之路的兰肃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招惹了穆鑫。本来伴读就使得二人走得近,后来即便穆鑫军中任职可也没断往来。何况人家又手握兵权,兰肃劝自个儿,即使没有赐婚一事,自己也是该与之深度交往的。毕竟有掌兵的穆鑫和其财权的老子司农的支持,自己不吃亏。所以将二人的关系拉到不能再近。
兰肃本满心欢喜地盼着二人的“绯闻”可使皇上碍于皇家颜面、避免尴尬而取消赐婚,可……果然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皇上比他还叛逆。在听过“绯闻”后,完全反其道而行之的令兰肃“不日完婚”。
单这么看,穆鑫和穆淼可以算是这爷俩较真儿的牺牲品。可为何明明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子,司农家仍不愿放弃呢?明明知道兰肃的婚约对象,穆鑫为何依然无法拒绝呢?所以,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话虽如此,兰肃对穆鑫还是在意的。或者说,在意过的。因为兰肃对人是极其挑剔的,样样出挑之外更要有感觉。简单说就是他只是随了自己的欲望,并不是饥不择食。所以那个时候,至少那些个时刻对穆鑫是喜欢的。
兰肃被令“不日完婚”后,说为顾全大局也好,避免尴尬也罢,反正是穆鑫主动找了借口要求驻北。兰肃不是没拦过,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因为饿他明白,现在不是皇位继承人的决胜局,所以任谁都不可能孤注一掷。穆淼入见彰只是穆家根据朝堂局势的顺势而为,若是穆鑫再同自己走得近……他穆家能在神川一直富贵,靠得可不是单边押注又次次赌对的狗屎运。与陵王结亲的同时让穆鑫参与军政,穆家的野心可见一斑——虽不可能三权同握但还是想争一下军队的话语权,至少要有影响力。
兰肃虽心若明镜,可还是气儿不顺。所以对于皇太后同时提出将穆淼册封为陵王妃一事,是高喊“绝无可能!就算罢去封号,逐去封地,甚至贬为庶民,也誓死不从!”之后,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得缓和道:“做妾可以,可自己唯一的正室,一定要自己选。”最后闹到了皇上那儿,兰澈本觉得兰肃小题大做,可经不住唐冉因为看不下去而从中斡旋,所以便作了和事老,让双方各退一步。
兰肃把来龙去脉与刘川一五一十讲了遍,整个过程只陈述事实,不加任何感想评论。没添油加醋,也无歪曲美化。说完耸耸肩,“就是这样。”
刘川听完,抱着双臂,低头不语。他把所有的事像跑马灯一样过了一遍。许久,“所以是……”抬头,歪着脑袋浅笑道“你被甩了?!”
“啊?!我被甩?!”
“是穆将军主动结束的关系,不是吗?”
“这……”兰肃犹豫着。“也……不能这么说吧……”
瞬间皱眉“难不成你们还藕断丝连?!”
“啊?!我们……”兰肃一副愁死人得乐,“连什么连?!自打穆仲文去驻北后我就没见过他!哎?!这要说起来,也有几年了……他现在突然回来……”说着,不免计上心来。
这表情被刘川解读为妥妥的旧情难忘,于是“现在和我说这个,想让我做什么?”语气透着决绝。
“啊?你……”兰肃迅速进入刘川的视角,以这人的思路理解此事……于是笑叹“我和穆鑫的关系……你呀,这种事儿你不能这么看。虽说可能与某些传统观念背道而驰甚至被认为是乱、是渣、是不检点,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它只是社交的一种手段。不过是各取所需、利益交换。”
刘川今儿也算开了眼,眼瞧着这不靠谱的论调被说得如此心安理得、冠冕堂皇,不觉正义感油然而生“哼!自古只见以色侍君,你堂堂皇子以色侍臣还有脸了?!”
“哎?!你!……”兰肃被气乐了,白了眼刘川却……手抵双唇。兰肃对于之前二人在上林寝殿的不欢而散还记忆犹新,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不想再和这人发生不愉快,所以按住嘴,警示自己——忍住别回怼。
一阵沉默给了刘川调整情绪的时间。平静下来,看向兰肃“不打算解释?”
“想听吗?”解释,兰肃不是没打算,他只是明白若时候不对便如同火上浇油的道理。此时见对方心平气和得点头,便清了清嗓子“螣蛇游雾,飞龙成云。云罢雾霁,与蚯蚓同。为何?”不等这人回答,“皆因失其所乘也。”说着靠回车箱,拉开说书的架势,“贤而屈于不肖者,权轻也。不肖而服于贤者,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使其邻家。至南面而王,则令行禁止。由此观之,贤不足以服不肖,而势位足以屈贤矣。”
刘川被这人突如其来的抽风搞得有些懵。愣了会儿,眨眨眼,“不过是慎到的一家之言罢了。荀子还说他不知贤呢!重势不重贤,不足为治!”这人从小便是安国公家之丰城,是个饱读诗书、受过良好教育的主,文化课不输兰肃。
兰肃听罢“哟,行啊,有点儿意思……”得来了兴致,假模假式得撸着袖子“得!今儿啊,我就和你掰吃掰吃!”盯着刘川“你刚内话是韩非子说的吧。那你可知道他最后如何?”一脸欠儿欠儿的坏笑“被毒死了!他用性命告诉你,少说话!”
“你!”
“韩非子的权势不及李斯而李斯和赵高连皇子扶苏都敢害。所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挟天子以令诸侯,说到底终是‘权势’二字。我也想效仿竹林七贤,寄情山水,远离名教,可……”冷笑了声“可能吗?!不但这朝堂之上,就是百姓过日子,谁不计较名利得失?!说到底,这世间就是个名利场,都在不是追名就是逐利。可这又有什么不对吗?担心下一顿饭在哪儿不对吗?!就应该被‘担心下十顿饭、顿顿饭在哪儿的’瞧不上骂?!我承认,‘解决了担心饭在哪儿的’确实很伟大,可就能高高在上得嘲笑、指责那些‘担心下一顿饭的’甚至用道德去约束、绑架吗?!”
刘川脑子飞转以便能跟上兰肃的思绪,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不过是遵循了咱这一物种的规矩,我自食其力凭本事吃饭,我不寒碜!”
“哈?!你……!”刘川眼瞧着被气乐了。哭笑不得得摇着头寻思着怎么反驳,可……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于是只能不停地以摇头表达不敢苟同……突然反应过来“对我也是?”
“是什么?”
“是……为‘权势’二字?”
“这个嘛……”兰肃摸着鼻子坏笑,“你作为代职大司马,没见诸位皇子都在极力拉拢你吗?!”
“我只问‘你’!”
四目相对,兰肃轻叹口气“想听实话吗?”
真诚且坚定地点头。
兰肃看着刘川,又露出那被这人称为“拧巴”的表情——皱着眉,歪头乐……轻轻长吁口气“应该算……没来得及想……吧。”
刘川不明就里得侧头,心想这算什么回答?!可……觉得也算合理。毕竟皇上应该也是在酒局中话赶话儿之下,把他指与陵王做了伴读。而后来的上林……好像也是水到渠成、顺了自然。所以“那现在呢?”认为与其纠结于过去不如着眼于当下。
“现在?”兰肃颇感意外地看向刘川,心想,难道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还是自己之前说得不够明白?自己对其的喜爱和宠溺难道这人感受不到吗?可眼瞧着对面这位小将军问得是一脸正经,完全不像在逗自己、更无欲擒故纵之意,便气儿不打一处来得犯坏之心起,于是面露难色、万分为难且愧疚得摇摇头,长须一声“肃,生而为人,恐不能免俗……”
刘川瞬间破防,笑骂了句“白痴!”他刚跑马灯般梳理事情时,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兰肃在讲述经过时,从头至尾没有回避亦无偏颇,立场始终中立,言语始终坦荡。且当他哪怕是把这人问急了时,这人也未曾避重就轻、敷衍了事。始终一片冰心在玉壶般诚不欺他。这在这座充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虚情假意的京城中,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而兰肃,抛开其身份不谈,这人本身就是逢人只说三分话,全无半点儿真心来的性格。能如刚才那般开诚布公、以诚相待……还要这人怎样?换位思考,倘若自己是兰肃,想要做到如此内不欺己的同时又外不欺人,也不一定有这人做得好。
再回想自二人相识以来,虽有吵闹可实际上兰肃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且处处迁就。这可不是因为其好脾气,陵王殿下出了名儿的难搞已是遍布京城。再观其上林对恭王绝不姑息的行事,也是可见一斑。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面对他时,却总是能照顾到他的感受,哪怕碰到和恭王那种事儿——从后续可知,兰肃在意——却也从未有半个字的埋怨,反而一直在宽慰自己。所以,兰肃做这些,难道就真如其所言的“肃,生而为人,恐不能免俗……”的为逐“权势”?
刘川也许不懂世故圆滑,但他不傻,他绝不做那种“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之事。
兰肃见刘川难得笑一回,便探身靠近,近到几乎要贴上的距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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