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过后,忙完收拾完,时间已进入十月,怕继续耽搁上京的时间,到时候遇上恶劣的雪天,秦雪和柳知言开始张罗进京的事。
柳家的大本营就在京城,他们去京城吃穿用住都不用操心,主要的行李就两人的书,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是以,两夫妻很快就收拾妥当,并且定好初十动身北上。
得知她很快就要上京城,程静霜两姐妹递拜帖上门,意在跟她辞行。
秦雪知道自己这次上京城,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扬州,自然也想在离开前,跟两个好姐妹,好好聊上一番,当即邀请两人上门。
估摸着两人差不到快到了,秦雪朝垂花门走去,这才将将到垂花门,就听到熟悉的笑闹声,程静霜两姐妹到了。
“雪儿!”程静霜提着食盒快步进来,鹅黄襦裙扫过阶前落叶,身后的程静怡捧着个锦盒,鬓边插着支秦雪去年送的海棠簪。
秦雪迎上去握住二人的手,“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
“知道你不缺东西,但这是我们两姐妹的心意。”程静霜如是说道。
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秦雪拉着两人就往院子里走,听程静霜这样说,便也不再推辞,“谁也不会嫌好定西多,你们尽管送,我保证来者不拒,行了吧?!”
“这日后远隔千里远,我们就算想送,也没机会。”这年头的人,尤其女人,别说不远千里去找人,就是家门都轻易不得踏出,秦雪这一离开,往后真的轻易不得见。
这话是事实,也着实伤感。
是以,说出来后,三人之间顿时被离别的愁绪笼罩着。
三人颇为沉默地往院中走,长长的袖角扫过阶前的银杏叶,簌簌落了两片在青石板上。院里那株老银杏已染透了金,细碎的叶片铺在石桌上,像撒了层碎金。
秦雪早让人在石桌旁支了小炭盆,炭火烧得温温的,旁边温着一瓮去年的桂花酒。
拉着两人到垫了垫子的石凳上坐下,“快坐。”秦雪伸手将炭盆往中间挪了挪,“知道你们要来,我特意温了桂花酒,还剩最后一瓮,今日正好分了。”
炭盆上架着一个铁丝网,上面除了盖着盖子的酒瓶,边上还放着各种东西,有橘子、花生、开了口子的板栗,程静霜两姐妹不由眼睛一亮,“所以论吃的,还是得小雪儿。”
这样摆炉子取暖,他们每年都做,却从来没想过顺带烤东西吃。
“这要是我想出来的点子,我早就分享给你们了。”秦雪一边拿夹子给程静霜两姐妹夹东西,一边说道,“这是夫君教我的法子。”
柳知言走过的地方多,有很多新奇的想法,都是秦雪以前闻所未闻的。
所以,成亲后这段时日,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接受新鲜的事情,特别有意思。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当真不假。”要说以前想着出使其他国家,单纯是被叶清函的言语所影响,那自打见识过柳知言带给她的各种新奇体验后,秦雪由衷想走出去,好好看一看。
见她眉目间全是舒展的惬意,说起自己的夫君,语气中更是满满的爱意,程静霜两姐妹由衷替她高兴,“你这算遇到对的人了。”
一个女人幸不幸福,都在她的脸上。
“确实。”遇到柳知言之前,她从来不敢设想自己的婚姻生活,遇到柳知言后,她才知道遇到对的人,生活有多么幸福。
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跟柳知言之间的感情,着实难得。
不过,自打经历过前头家里的事情后,她慢慢懂得了人不要太高调。所以,她并没继续说自己跟柳知言的事,而是让两人尝尝烤橘子的味道,“烤橘子的味道不错,你们尝尝看。”
程静霜两姐妹依言,各剥了一个橘子。
指尖温热的触感,橘瓣泛着暖黄的光,让人瞧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掰一瓣放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漫开,“这样的温度入口刚好,看来往后冬天不用因为冷不吃水果了。”
“我今天温的是酒,也可以把就换成茶,一边泡茶,一边吃瓜果,还不耽误烤火,简直不要太好。”
“往后我跟姐姐,就天天窝房间里,这样弄。”
三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烤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了,秦雪起身去倒桂花酒,酒液顺着壶口流入瓷杯,飘起几朵干桂花,“来,咱们喝一杯。”
她将酒杯递到姐妹俩手中,“今日过后,虽隔千里,但这桂花酒的味道,咱们都记着。”
三人举杯轻碰,酒液清甜,带着桂花的香气,却又隐隐透着几分酸涩,就像此刻的心情,既有对未来的期盼,又有对离别的不舍。
送走程家姐妹,秦雪正要回后院,就被秦来财叫住,“雪儿,来书房坐坐,爹有话跟你说。”
秦雪跟着父亲进了书房,案上摆着她幼时学写字的描红本,旁边放着个烧得正旺的炭盆,账本上压着块镇纸,防止被穿堂风刮乱。除此外,还有一个红木匣子。
待秦雪坐下,秦来财缓缓打开红木匣子,里面躺着一叠银票,还有一块温润的羊脂玉双鱼佩,“这玉佩是你娘当年的陪嫁,冬日本就畏寒,你带着它,贴身暖着也舒服。”
他拿起银票,数了数递给秦雪,“这是五千两,你收着当体己,想要什么尽管买,不要舍不得花钱。爹年后就上京,到时候咱们就自己买宅子。”
秦家的底子在扬州府,秦家又只有他们两父女,秦来财一时没办法放下手扬州府的一切,跟着一起进京。
“敏行有自己的宅子,我们在京城住他的宅子,不住柳家。”柳知言不耐烦应付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所以就算在京城,也鲜少住柳家。
虽然柳家也是到他爹娘才发的家,改变的门楣,但架不住有那些拎不清的人,瞧不上秦雪的出身,柳知言可不愿意自己的妻子,被人指指点点,早就说了到了京城,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让别人有机会说三道四。
这点秦来财当然知道,可他还是不放心,“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背着人说三道四的人,当年爹入赘你娘家,也没少被人说道。咱们左右不了别人的嘴巴,但咱们能左右自己。”
“只要咱们拿出自己的本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时间久了,那些说三道四的声音自然就没了。”
“有爹这么坚强的后盾在,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那些在婆家受委屈的人,无非是深知娘家已经回不去,受了委屈只能忍着。
她不一样。
她有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当她依靠的亲爹,所以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想到这里,秦雪心里暖暖的,“爹,您不用担心我,您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只要您好好的,我就啥都不怕。”
“我还等着你给爹生个孙子,亲自教养,肯定会保重好自己。”秦来财也才三十岁出头,正当壮年。虽说现在唯一的闺女,婚姻跟自己最初设想的不一样,但对将来孙子的安排,一样抱着把他养成女儿的依靠的想法。
“敏行是个好孩子,有学问,待人也谦和,可京城官场复杂,冬日里各府应酬多,你在他身边,多劝着他些,别为了应酬伤了身子。”
秦雪点点头,将玉佩贴身戴好,银票小心收进荷包,“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劝着夫君。您在家也要保重身体,别太操劳,天冷就早些歇着,炭盆别灭太早,免得着凉。”
秦来财看着女儿,眼中满是不舍,却又强装镇定,“你不用惦记我,我身子硬朗着呢。”
父女两又细细相互叮嘱了好一会儿,秦雪才回自己的院子。
秦雪回到房里,柳知言正坐在桌边整理进京的文书,桌角的炭盆烧得正旺,旁边放着一杯温好的姜茶。他见秦雪眼眶发红,便放下笔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舍不得爹?”
秦雪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些鼻音,“嗯,这十几年下来我们两父女相依为命……忽然要走,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柳知言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现在已经十月,过几个月爹就进京,很快的,嗯?”
秦雪想说,不然我年后再跟爹一起进京,但终究舍不得眼前这个事事以他为先的男人,只能闷闷地说道,“我知道。”
看出他的想法,柳知言直接说,“不然咱们等年后跟爹一起再进京?”
秦雪摇头,“不行,你要进京温书。”
“我在这边也一样能温书。”
“在京城遇到不懂的,你可以回去问爹,在这边遇到不懂的,没人能为你解答。”怕他真的不走,秦雪如此劝说,“以往爹也不是没一下离家好几个月的情况,这几个月我就当爹又去外面跑生意了便是。”
“那就不要闷闷不乐了?不然我宁愿等翻过年,再跟爹一道上京。”
秦雪扬起脸,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撒娇道,“那你多疼疼我。”
哪个男人顶得住,心爱女人这般撒娇?!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撒娇的小姑娘,被自己撒娇的对象,抱着在床上酱酱酿酿,再想不起离别的愁绪。
……
十月末的京城已染秋意,柳府门前的两株古槐落了满地碎金。秦雪坐在马车里,指尖轻轻攥着衣角,虽早听柳知言说起父亲柳云帆性情温和,可一想到要见这位身居首辅之位的长辈,心头还是免不了有些发紧。
身旁的柳知言似是察觉她的紧张,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我爹盼着见你呢,而且还有娘呢,你放宽心。”
马车缓缓停稳,门房早已躬身等候,见柳知言扶着秦雪下车,忙笑着迎上来,“二爷、二少夫人,夫人在正厅等着呢!”
秦雪抬眼望去,柳府并非想象中那般威严迫人,朱红大门上的铜环雕着缠枝莲纹,门内影壁上题着一幅墨竹,笔意清雅,倒像是女子手笔。
“那是娘去年画的。”柳知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解释,“我爹总说,家里多些娘的字画,才不像个冷冰冰的官邸。”
刚进二门,便见叶清函提着裙裾快步走来,一身月白绣玉兰花的常服,鬓边插着支素银簪,瞧着比在扬州时更显温婉,“小雪儿!你可算到了!”
她一把拉住秦雪的手,指尖带着暖意,“路上累不累?我让厨房炖了银耳羹,刚温着。”
秦雪笑着摇头:“劳娘挂心,路上倒平顺,就是进京城时瞧着人多,比扬州热闹些。”
说话间已到正厅,厅内陈设简洁,正中挂着一幅《秋江待渡图》,两侧的博古架上摆着些青瓷与古籍,墙角的炭盆燃着银丝炭,暖烟袅袅,驱散了秋凉。
正厅上首坐着位中年男子,一身石青色素面常服,腰间系着块白玉带钩,手里捧着本线装书,见他们进来,便缓缓放下书起身。
秦雪心想,这应该就是公爹柳云帆了。
果然,这个猜想很快就得到身边男人的应证。
柳知言拉着她一起上前,秦雪照着晚辈拜见长辈的礼仪,屈膝行礼,“儿媳秦雪,见过公爹。”她垂着眼帘,能瞧见柳云帆的鞋履是素面云纹的缎面,不染纤尘,倒比寻常官员多了几分儒雅气。
“快起来吧。”柳云帆的声音温和,没有半分官场上的威严,他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秦雪身上时,带着审视却无半分轻视,“你娘这些天,天天念叨你。这下你到了,她的嘴总可以歇歇了。”
“能得你娘如此喜欢的姑娘,果然端庄稳妥。”
借妻子的话,称赞了儿媳一番,柳云帆转向自家儿子,语气里带了点笑意调侃,“我早跟你说过,等遇到对的人了,你巴不得赶紧把人娶回家,哪里还想什么孤独终老。”
“爹,是我嫁给她,不是她嫁给我。”柳云帆很认真地纠正道。
秦雪扯了扯柳知言的袖子,抬眸瞪他,而后看向柳云帆,“爹,您别听他瞎胡扯,咱们说好的不嫁不娶,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姓秦就是,往后的孩子都姓柳。”
有个拥有现代灵魂的妻子,柳云帆的很多想法都比常人超前,再说他深知无论当初说这辈子孤独终老,还是现在甘愿入赘秦家给秦家当上门女婿,都是小儿子为了柳家好,柳云帆哪里会在意儿子入赘的事。
不过,作为父亲,见儿媳妇这样维护自己的儿子,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就好,爹不管这么多。”
“我早都跟你说了,我愿意找个人一起过日子,爹娘就阿弥陀佛了,才不管我是娶媳妇,还是把自己嫁出去呢。”
恰好此时,去开银耳羹好了没的叶清函,也过来了。
她拉着秦雪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温热的银耳羹,“别站着说话了,雪儿快尝尝,这是厨房按你爱吃的甜度炖的。”
秦雪接过瓷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头的紧张也消了大半,她小口喝着银耳羹,耳尖却留意着柳知言两父子聊天。
聊的都是一些日常的话题,她都听得懂。
秦雪原来害怕自己商贾之家出身,乍一入官家门,会听不懂他们聊什么。
如今这一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恰巧此时,有丫鬟来说晚膳备好了,叶清函拉着秦雪起身,“走,咱们去膳厅,今日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扬州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柳云帆走在一旁,忽然想起什么,对秦雪道,“我书房里有几本扬州地方志,是前几年友人送的,你若是感兴趣,往后得空了可以去翻翻,也算解解思乡之情。”
秦雪惊喜道谢,“多谢爹,儿媳正想多了解些京城的事,也想看看关于家乡的记载。”
柳云帆笑着点头,“往后你想看什么书,就叫知言给你拿。”
秦雪再次道过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膳厅。
膳厅里的烛火暖黄,餐桌上摆着几道菜,既有京城的酱肘子,也有扬州的清炖狮子头、烫干丝。叶清函给秦雪夹了块狮子头,“尝尝这个,敏行说你爱吃,让厨房按扬州的做法炖的,看看跟你在家吃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秦雪咬了一口,肉质软烂,汤汁鲜美,竟与秦府厨房做的相差无几。她眼眶微热,抬头看向柳云帆与叶清函,忽然觉得,这座京城的首辅府,虽初来乍到,却已有了家的暖意。
晚膳过后,柳云帆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临走前特意对秦雪说:“府里的下人都知规矩,你不用客气。若是想添置些什么,都跟管家说,他会安排妥当。”
秦雪点头应下,看着柳云帆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向叶清函,轻声道,“娘,爹他……一点都不像我想象的样子。”
她以为柳云帆常年身居高位,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
叶清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家人。他从不在意什么门第出身,只盼着知言能娶个心意相通的姑娘,日子过得安稳。只要你跟敏行好好过日子,于他而言就是好的。”
柳知言这时走过来,握住秦雪的手,“我就说我爹是个开明的人,你现在放心了吧?”
秦雪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又看了看这座满是暖意的府邸,轻轻点头。
窗外的月光洒在回廊的青石板上,映着两人相握的手,她知道,从今往后,京城不仅有她的夫君,更有了疼她护她的家人。
柳云帆是首辅,肩上责任重,鲜少在家里,叶清函也忙,就算秦雪他们住在柳家,其实彼此之间也难见面。
但柳知言还是依照先头说的,只在柳府住了一个晚上,就带着秦雪去住自己的宅子。
对于这点,无论叶清函,还是柳云帆都没意见。
这两夫妻,深谙远香近臭的道理。
觉得,父母跟子女之间,尤其是跟已成家的子女之间,还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更好。
于是,秦雪不用像其他当媳妇的那样,每天要晨昏定省什么的。
除了换个地方生活,她的日子跟结婚前,并没太大差别。
没有那些糟心事儿,她能有更多时间放在自己的外语学习上,也能有更多的精力做自己翻译的书。
这天叶清函叫他们两夫妻回柳家一起吃饭。
秦雪顺带把自己再次整理过的翻译稿带着,打算让叶清函帮她掌掌眼。
十一月的京城已飘了两场细雪,柳府小园里新栽的银杏沾着雪粒,倒有了几分扬州冬日的意趣。秦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对面是正认真看她手稿的叶清函,待她大概看完手中的稿件,当即对自己的儿媳竖起大拇指,“小雪儿,你这译稿我瞧着愈发顺了,前日跟陛下提起时,陛下倒也好奇,说想见见你。”
叶清函早说过,有合适的时机,就跟天佑帝提她的事。
这会儿听叶清函这样说,倒没太你意外,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就面圣?”
想到那可是天下至尊,秦雪多少有点害怕。
看出她的害怕,叶清函赶紧安抚,“你别怕,陛下本就盼着昭国贤理能传于域外,又常说‘邦交先需相知’。你把译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心意,译秦皇汉武事迹的考量,还有郑和下西洋故事的用意说清楚,陛下定会明白。再者有我陪着,你爹也早为你铺垫过,定不会让你受窘。”
原来柳云帆早在上月朝会时,便借着“邦交之策、文化外传”的由头,轻描淡写提过两句:“小儿媳曾习拉丁文字,近来正将昭国圣贤之言、帝王仁政及郑和下西洋事译成西文,意在让域外远邦知晓我昭国并非蛮夷,实有千年智慧与盛世风骨。”
天佑帝本就对“如何让域外正确认知昭国”颇有思虑,闻言便记在了心上,待叶清函入宫向皇后请安时再一提,便有了此次面圣的安排。
一听公爹当朝为自己做的,又有叶清函陪着自己一起面圣,秦雪瞬间不怕了,“有叶姐姐在,那我就不怕。”
她的叶姐姐,能历经两朝,两朝都受帝王重视与信任,绝对有其过人的本事。
跟着她一起,没什么好可怕的。
见她这样信赖自己,叶清函这心里热乎得不行。
接下来几日,叶清函亲自为秦雪筹备入宫事宜:挑选合适的衣衫;教她宫廷礼仪时,特意叮嘱“陛下不喜虚礼,说话只需坦诚,把你译稿时的真心说出来便好”;更让人把《昭贤西译录》与《论语通俗译》分装在两个锦盒里,以备陛下查看——浅红锦盒盛拉丁文译稿,每一页都附了汉文对照,方便陛下查阅;月白锦盒放通俗译稿,倒成了衬底的陪衬。
外交的事,其实叶清函比柳云帆更清楚,所以进宫前一晚,她这样交代秦雪,“陛下昨日还与臣等议郑和下西洋事,说‘成祖遣郑和,非为掠夺,实为通商睦邻,此乃昭国大国之风’。你明日面圣,若陛下问起西译的缘由,便说你是想让域外知道,昭国既有圣贤的仁心,也有帝王的担当,更有睦邻的诚意。”
次日,恰逢晴天,雪后初霁的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泛着金辉。
秦雪跟着叶清函穿过一道道宫门,手心虽有些发凉,却想起临行前柳云帆“守本心、陈真意”的叮嘱,渐渐稳住了心神。
到了长春宫偏殿,皇后正陪着天佑帝翻看奏折,见她们进来,皇后笑着招手,“这位便是叶大人的儿媳?瞧着果然灵秀,听说你把咱们昭国的圣贤故事、帝王事迹,都译成域外文字?”
秦雪依着叶清函教的礼仪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民女秦雪,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天佑帝放下奏折,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并无威迫之感,反倒带着几分温和的审视,先指了指叶清函递上的浅红锦盒,“叶卿说你在译昭国故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秦雪照叶清函昨晚的交代,说给天佑帝听。
天佑帝听了连连点头,而后又细问了孔圣人的言行语录,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事迹,最后又翻到郑和下西洋那卷,见秦雪在西文旁写着汉文注解,“成祖遣郑和,率大船数十艘,载丝绸瓷器、典籍药材,七下西洋。每到一地,不抢不掠,只赠昭国物产,换当地奇珍;遇有灾荒,还赠药材粮食,教当地人耕种之法。船上带的,不是刀枪,是昭国的礼仪与技艺。”
天佑帝忍不住笑出声,“说得好!朕常听使臣说,域外那些红毛子,每到一个地方总是烧杀掠夺。咱们得让那些红毛子瞧瞧,像咱们这样的天朝上国,是如何不动一刀一枪让人心服口服的。”
秦雪躬身道:“民女就是想着,刀剑能慑人,却不能服人;唯有让他们懂了昭国的圣贤之仁、帝王之德、百姓之善,才能真正交好。就像郑和当年,回来时带的不是俘虏,是各国的使臣,还有他们敬赠的珍禽异兽——这才是邦交的正道。”
天佑帝放下译稿,眼中满是赞许,“你这‘西译昭贤’做得好!译圣贤言,是传昭国之仁;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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