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音抬头，望向窗外无星无月的夜空，语气同样一片暗沉。
“有些人生来不凡，你若执意将一条龙困在浅滩里，他会死的。”她尤嫌不够，接着道：“即便你强行将他留下，你们的感情也终将在一日日平凡琐碎的生活中消磨殆尽。”
“天家子弟即便生母位卑，那也是真龙之子，他们的高傲正如他们的姓氏般早已深深烙印在他们的骨血里。”姚婉音的语气很轻，可落在姚芷兰心中却犹如一记重锤。
“天下太平时他们会明争暗斗的夺嫡，天下大乱时他们更会捍卫自己的主权，大权旁落、碌碌一生……”姚婉音呵笑一声，续道：“那会比杀了他们更令人难以接受。”
深冬的夜风像一把开刃的刀子，将姚芷兰整个人刮的血肉模糊，她几乎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软凳上。
是啊，她在幻想什么呢？
幻想着萧策与她归隐田园，幻想着与他生儿育女，还是幻想着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桌上的蜡烛发出一声“噼啵”炸响，将软凳上的姚芷兰惊醒。
她那双灵动的杏眼此刻灰败一片，“我知道了。”她像说给自己听一般接着道：“我们的开始原本便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是我色令智昏，有了妄念。”
姚婉音回头，静静地看着姚芷兰的脸色从一片苍白到恢复如初，她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很残忍，陷入情爱的男女向来失去理智，但她不愿自己敬爱的大姐爱到最后遍体鳞伤甚至为此郁郁而终。
她希望她长命百岁，找一个将她放在第一位的男子，白头偕老。
可惜姚靖宁不在，若她在，定当大喝一声，“管他是皇子还是乞丐，看上了直接抢回家便是。”
都怪她走得太早，让她二姐钻了空子，也让屋顶之上的暗影听了个明明白白，平白让她大姐的情路再生事端。
……
此刻襄王侧卧于鎏金拔步床上，听完下属禀报的对话后，撑起头颅，笑得妖异，“蜀地吗？有意思……”
他沉吟片刻，对着下属道：“你去一趟京城，将姚家的产业全部接手，她们开多少给多少，不必还价。”
“然后再派人跟着她们的人去蜀地，在她们隔壁置办一块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们震惊的表情了。
*
幽暗的地牢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萧然穿过甬道来到地牢的最深处，没有人想得到，这里关着大雍最受宠的皇子和最年轻的权臣。
甬道的尽头分列两间牢房，区别于别处的虫鼠横行，此间床铺整洁、亮如白昼。
萧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让这二人受牢狱之苦，他来到萧策面前，看着他悠然自得的看书，勾了勾唇角，“皇兄倒是随处而安，牢狱加身也巍然不动。”
萧策抬眼，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垂眼默读。
萧然不以为怵，“看来皇兄是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了，那想必姚大小姐的消息你也是不想知道了罢。”
萧策终于将手中书册放下，眉眼发冷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然笑得恣意，“皇兄当真聪明，七日后乃黄道吉日，本王欲纳姚大小姐为妾，到时还请皇兄来饮一杯薄酒。”
“你这是在找死。”萧策一掌将身前的木桌拍裂。
萧然满意的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模样，愉悦道：“皇兄身为阶下之囚，就该收敛些自己的脾气，你还当这是秦王府？”
萧策握紧双拳，转身坐回床榻之上，不再理会。
萧然回身看向与自己对弈的苏宜亭，换上一抹假笑，“苏大人好雅兴，不知本王的提议大人考虑的如何？”
苏宜亭亦是闭口不答，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残局。
萧然凤目微眯片刻，接着不怀好意道：“大人想不想知道你的幕僚现在如何了？”
苏宜亭执白子的手悬停于半空，不过一瞬便落下。
“看来大人并不如看起来那般爱护自己的幕僚，那本王便不客气了。”说罢拂袖而去，却在即将消失时回头。
他语气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此刻透出一股肃杀，“你们别忘了，这里是襄王府，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是幕僚还是世子本王会不知？本王只是不想拆穿你们的把戏罢了。”
说着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散漫，笑着道：“世子年幼贪玩死在半路也是常有的事，二位以为呢？”
地牢之中无风又无声，故而显得萧然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待脚步声渐远，苏宜亭终于开了口，“激将法无需理会，他无非是想将你的人一网打尽。”
萧策语气沉闷，“知道。”可他还是担心姚芷兰的安危，更加无法控制自己向上翻涌的怒火。
苏宜亭：“阿宣他……”
萧策：“你放心，已经将他送走。”
苏宜亭：“这次多谢。”
萧策：“不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宜亭：“那就先联手将他铲除我们再接着斗。”
……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萧然如何都不会想到，十多年的死对头一旦握手言和，他将面临着什么。
他们故意暴露了行踪与身份，好借机偷天换日，暗度陈仓。
此刻的影一已代替苏衡宣上了路，而真正的苏衡宣则去向了一个无人可知的地方。
*
七日后，襄王府张灯结彩，百里飘红。
婢女小厮穿行其间井然有序，却被突然不请自来的狄凤仪打乱了阵脚。
“让你们王爷出来见我！”婢女小厮皆低头避让，唯恐惹上这位怒火滔天的郡主。
狄凤仪是在今天早上才听说萧然纳妾的消息，她怒不可遏，翻身上马疾奔而至。
眼看王府众人避她如蛇蝎，她气得眼尾泛红，咬牙切齿，她抓住一个婢女掐住她的脖子道：“姚芷兰那个贱人在哪？”
婢女惊恐万分，不停挣扎，就在她快要断气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找我姐干嘛？”
狄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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