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傍晚,天光早早收拢。
医院门口,街灯次第亮起,售卖盒饭的摊贩沿街排开,吆喝声与嘈杂人声、汽车鸣笛声交织。一旁的挂号窗口前,排着几溜溜长队,每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雾见微站在门诊大厅里,手里攥着那份刚拆封的亲子鉴定报告,指尖发麻。手机在包里响起第三遍时,她才划开接听键。
“米雾,你到哪儿了?大家都到齐了呢。”姜禾的声音裹着聊天声涌来。
雾见微张了张嘴,喉头却像梗着一根鱼刺:“姜姜,现在晚高峰,有点堵车,你们先吃,别等我。”
姜禾侧身让服务员上菜:“好吧,那你来了就到二楼包间。”
“好。”挂断电话后,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走到安静的楼梯间,低头看向手中的报告。
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一个也没看,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视线紧紧锁住最后一排字。
她眨了眨眼,接着又眨了眨眼,将那排字从左往右,从右往左,一笔一画地看,眼睛都快钻到字缝里去了。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孟若庭」是「孟厌修」的生物学母亲。】
排除……
这两个字让卡在她喉咙里的鱼刺直钻进了心脏。
叫号系统喊到她的名字,她平缓着呼吸走进诊室,头顶的白炽灯太亮,亮得她眼睛发酸,她声音飘忽得像饿了好几天,问出了一个极其冒昧的问题:“请问,鉴定结果出错的概率有多大?”
医生从电脑前抬头,接过她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惯常的叹息,问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
“千万分之一。”医生语气沉稳,像在用手术刀切断最后的侥幸。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医院,漫步在霓虹街道上,赶往1.2公里外的聚会餐厅。她整个人被寒风吹得脸干,却又仿佛潮湿得发出了一股铁锈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心里早就猜到了答案,明明那个幻想完全不切实际,但亲手验证了这一结果后,她却难过得如坠冰窖。
红绿灯交替间,一个词突然蹦出来。
在心理学上,这叫“信念偏差效应”。当我们一旦接受了一个信念或假设,就会主动去寻找,支持这个信念的依据。而刻意忽视那些反对这个信念的铁证,甚至越无法证实,越放不下这个信念。
直到坐在餐桌前,她仍然陷在那份报告里。她回溯着自己的可笑行为,孟厌修有妈妈,可她却怀疑那不是他的亲妈,还在背地里给他找妈妈。若是被孟厌修知道了,大概会觉得她是疯子。
“哎!你吃什么呢?”姜禾突然按住她手腕。
她的筷子尖夹着一朵黄色的装饰花,若不是姜禾提醒,差点就要送进嘴里嚼一嚼了。
满桌同学都望过来,有人笑着打趣:“见微,你的魂被谁吸走了?”
雾见微抽回思绪,弯起嘴角:“最近加班有点累,别理我,你们吃。”
“见微,你这么忙啊。”坐在对面的苏雅拖长了调子,目光在雾见微脸上转了一圈,“那过几天的百年校庆你去吗?”
“去呀。”雾见微放下筷子,“芮老师说希望我们都回去。”
苏雅拨弄着头发,掌心压过精致的羊绒百褶裙摆,顿了顿才说:“这样啊,还以为你会避嫌呢。”
没等雾见微开口,姜禾先蹙起眉:“避什么嫌?”
“你们没听说?”苏雅挑眉,双臂搁在桌面上,“周疏野也要回去,他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被安排上台做分享呢。”
“周疏野回去怎么了?”姜禾语气硬了起来,“他在的场合,我们米雾就不能出现?”
“姜姜。”雾见微轻轻按住姜禾的手背,指尖有些凉。她知道苏雅是因为芮老师推选自己参加珠宝设计大赛这件事心里有气,她理解苏雅的不甘心,所以不想再生争执,“今天主要是商量校庆后给芮老师庆生的事,先聊正题吧。”
苏雅却不肯就此打住,声音扬了几分:“我这不是怕见微难堪吗?上次学校和有家企业搞了个什么合作晚宴,都还记得吧?”
雾见微抬眼:“我为什么难堪?”
苏雅拿出气垫补了补妆,盖子一合:“见微,圈子里都传遍了。那位……是你男朋友吧?当场揪着你跟周疏野的事不放,场面多僵啊,据说校领导们都全程看着呢。”
“哦,你说那个。”雾见微抿了一口桑格利亚,浆果色的红酒和草莓、橙子、柠檬在杯中碰撞,酒香与果香交织,接着面色无澜地反问,“那次晚宴你怎么没去?你这样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多累啊。”
苏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旁的同学赶忙笑着打圆场:“苏雅,见微的私事你就别操心啦。以前在付梨的生日会上,我见过见微的男朋友,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还是商量下芮老师的生日在哪办吧,学校附近那家粤餐厅怎么样?”
苏雅却不接这台阶,话锋一转:“付梨?你们谁还跟付梨有联系?她怎么跟人间蒸发似的,校庆没人通知她?”
“通知了估计也不会来。”另一个同学插话,“听说她现在……好像混得很不好,也没做设计了。”
“是吗?”苏雅视线又转向姜禾和雾见微,“你们当初不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吗?怎么现在看着付梨落魄,也不伸手拉一把?”
姜禾刚要开口,雾见微已淡淡接过话头:“付梨有自己的打算,没什么混得好不好的,大家都差不多。”
几番来回后,苏雅自觉无趣,端起酒杯,讪讪收了声,众人又开始讨论起庆生细节。
姜禾侧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米雾,苏雅说的是真的?孟厌修当场质问你和周疏野?让你下不来台?怎么会呢……”
“比苏雅描述得有过之而无不及。”雾见微望着杯中晃动的光影,脸颊已染上薄红,“孟厌修说他那时候是个疯子,我也这么觉得。”
姜禾嗤笑一声,又凑近些:“那你要跟他说一声吗?万一校庆真碰上周疏野,他不得又发作?”
“没什么可说的,我又没做亏心事。”雾见微一杯接一杯地喝,冰球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声响。下一瞬,孟厌修的微信跟着弹了出来。
孟厌修:「我跟吴则在吃饭,等下要去朋友新开的酒吧坐一会儿。你在哪里?你聚会结束,我去接你。」
雾见微点开对话框,飞快打字:「啰嗦。你玩你的,不要管我。」
她发完便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后面孟厌修再回复什么,她也没看。可一转头,她又拎起衣领低头嗅了嗅,轻声问:“姜姜,你闻闻我身上酒味重吗?”
姜禾凑过来,用手扇着风细闻:“不行,我也喝了酒,鼻子失灵了。怎么,孟厌修连这个都管?他不让你喝?”
“嗯。”雾见微揉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点无可奈何,“他管得比我妈还宽。”
“他为什么不让你喝酒?不应该呀。”正说着,姜禾倏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我懂了。”
“什么?”雾见微心头一跳,下意识握紧酒杯。她生病的事,并没打算告诉姜禾。
“你们在备孕?”姜禾声调极轻,却语出惊人。
“姜姜,你喝醉啦?”雾见微差点被酒呛到,哭笑不得地伸手摸她额头。
“难道不是?”姜禾撇撇嘴,“可孟厌修都戒烟了啊。”
“他戒烟?”雾见微动作一顿。她毫无察觉,因为孟厌修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即便他戒烟了,她也看不出来。
姜禾嘴里包着一块糖醋排骨,鼓起半边腮帮子猛点头:“前段时间,我看到吴则找他借打火机,他说戒了。”
与此同时,一间高档海鲜餐厅门口。
吴则倚在车边,点燃的烟在风中明灭,他瞥向一旁的孟厌修,递上烟盒:“真不抽?”
“嗯。”孟厌修划了下手机屏幕,没有新消息。
吴则收回手,微眯着眼:“见微不让你抽?”
孟厌修神色难耐,口吻里辨不出情绪:“她才不管我。”
司机拉开车门,吴则嗤笑着坐上车,手往车窗一搭:“那你还戒个什么劲。”
孟厌修冷眼转身,林诀候在车前,他正要俯身上车,余光却定在餐厅外墙的照片上。他几步跨到墙前,指尖点着玻璃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招来服务生:“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年轻服务生有些无措:“先生,我是新来的……这个恐怕得问老板,我现在就去问。”
孟厌修没多说什么,让服务生拿来纸笔,接着抽出钱夹,写下手机号码,连同十张百元钞票一起递过去:“照片我要拿走,让你老板今天之内联系我。”
服务生捏着丰厚的小费,看着墙上被取走的相框,愣在原地。
车厢内,孟厌修凝视着手中的照片。只见雾见微站在一群外籍人士最左侧,穿着素雅的职业装,笑容标准、眉目温和。
到了酒吧,孟厌修倚靠在棕色皮质沙发上,一杯威士忌在指间静止,酒精的迷醉也稀释不掉心头的郁结。
而早已微醺的吴则正为情所困,他醉眼朦胧地靠过来,几乎栽进沙发里:“厌修,你说……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不无趣吗?”
孟厌修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声线低沉:“如果你觉得没意思,只能说明你不够喜欢她。”
“嗯……”吴则不理解,但点头,“见微是挺有意思的。”
空气骤然结冰,孟厌修侧头看他,眼神如薄刃。
“我没别的意思!”吴则瞬间酒醒大半,慌忙摆手,“我在夸她。”
孟厌修收回视线,一口吞下半杯酒。
吴则抬手搭上孟厌修的肩膀,眼泛好奇:“我是真不明白,你们也就分开了三年而已,又不是十年、三十年,怎么你就那么受不了?眼巴巴等着她?”
“不要议论她。”说罢,孟厌修连眼也没抬,走到门外接了个电话。
待孟厌修回来时,吴则也识趣地换了话题。孟厌修又陪他喝了几杯,见他醉意深沉,便直接为他在附近酒店开好房间,安排人送他去休息。
回家途中,孟厌修坐在后座,反复回想着餐厅老板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餐厅老板告诉他:“那张照片是三年前接待外企代表时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