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时,芙蓉雕花的长窗仍自敞着,连日阴雨濡湿了偏厅的青砖,空气里浮动着微潮的草木气息。聂知韫却顾不得这些,只急着将张郢简安置在拔步床上。方才经历的浩劫仍盘踞在心头,自他阖眼那刻起,她的魂便似离了躯壳,此刻只余一张恍惚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未及向段天功道谢,那人已旋风般赶往太医署。
静苏收拾完屋子便退至偏房,偌大内室倏然静下来,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聂知韫轻轻将手覆在张郢简的手背上,指尖触到冰凉的玉扳指,不由低低叹了一声。他静卧在锦衾间的模样,像极了寒潭里沉眠的玉蛟,看得愈久,心口那块巨石便压得愈沉,几乎要折断她挺直的脊背。
“大家都说你是阴司的恶鬼,可我知道他们是错的。就像那个最终还是决定不走祖父规划好的科举路,而是选择征战边疆的小乞丐跟我说的一样,人行走世间,手里头即使煞过千万人,可倘若取的是窃国害民者的命,饮的是戍土埋白骨的血,护的是玉龙吞天沙的城,立的是一将百万师的志,那就是英雄。唤你恶鬼的人,是把救赎看作虚妄,他们走不出鼠目寸光者的围墙,也终将死在为非作歹者的屠刀下。”聂知韫抬头瞄了瞄墙壁上挂着的“山河永固”四个大字,不知为何有感而发,转而痴痴地望向张郢简,期盼着他的嘴角能像原先一样,哪怕是冷笑也好。
“世人都道你是阴司恶鬼...”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朝露蒸腾,“可我记得那个宁可弃了科举坦途,也要戍守边关的小乞丐。他曾说,纵使染血千万,若斩的是窃国蠹虫,饮的是戍边忠魂血,护的是玉门孤城,立的是不世战功——那便是英雄。”她抬眼望向壁上“山河永固”的墨宝,目光又落回他苍白的唇,“唤你恶鬼的人,终其一生也走不出鼠目寸光的围城。”
纤指缓缓收拢,握住他冰凉的手。
窗外忽然传来响动。
她急急揩净泪痕,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何人?”
“司马大人,段将军有令,没有世子妃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劳烦司马大人请回吧。”
“我刚才见到段将军了,是他跟我说的世子爷在此处,两位小将士通融通融,就让我进去吧。”
聂知韫透过门缝确认来人,她才稍稍放松:“请进。”
两个兀龙卫对眼瞧了瞧,正犹豫着不知当不当放他进去,垂花大门嘎吱一声侧开。
如今的聂知韫再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接连的变故正将天真从她骨血里一寸寸抽离。
“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小韫儿莫要太过担心,他是个武夫,身子板硬朗的很,戎马倥偬这么久不也是毫发无伤的。”司马炆搁在高几上一包化瘀散,拉来床边一个木椅坐稳后安慰道,“这毒我也没有见过,不敢给小韫儿乱点方子,就带了点这通经活络的散方,若是张郢简醒过来,可以喝这个调理调理身子。”
“段将军也是这般说。”她唇角弯出勉强的弧度,目光始终胶着在张郢简身上。这些安慰如同隔靴搔痒,她只要他睁开那双寒星似的眸子,要窗下软榻重现那个慵懒的身影。
聂知韫没有多言,也笑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句谢。
一个人好不好,就看他在在别人困难的时候会不会依旧对待如初,司马炆待聂知韫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眼下张郢简出了事,他又是第一个来探望的。司马炆的好,聂知韫都牢牢记在了心窝子里。
忽闻垂花门轰然洞开,段天功携着满身戾气闯进来,抓起楠木桌上的巨斧便要往外冲:“太医署那帮龟孙子,看老子不劈了他们!”
皇上还病着,若这般样子去太医署闹一场,岂不胡闹?
“段将军!莫要冲动!”聂知韫掷地有声的叫住了他,“太医署的人,可是无人愿来?”
段天功停下步子愣在原地,抓耳挠腮的考虑了片刻,随手把巨斧扔在地上:“绑也要绑一个过来!”
聂知韫突然像意识到什么,赶忙起身拦住了段天功。
聂知韫眸光倏亮,急步拦在他身前:“且慢!劳烦司马大人同去。”她转头看向始终静立的司马炆,眼底闪过决然,“既然明请不来,那便...暗请。”
不过半柱香工夫,太医署最擅大方脉的医学士已被拎到榻前。任凭老医正如何跳脚,段天功自岿然不动。
“世子妃明鉴!皇上龙体欠安,太医院实在...”
段天功像方才扔斧子一样把医学士粗鲁的扔在地上,恶狠狠道:“给我治!”
“世子妃!您说道说道!皇上大病未愈,我们太医署忙前忙后走动频繁,这段将军硬生生闯进太医署,非要把我绑来!要是泰寿宫这时候传老臣去把把龙脉,老陈当如何?”
“是我让段将军去的。”
“司马大人,您怎么也跟他们一伙?您帮我说句话,皇上。。。。”医学士转而看向聂知韫身边的司马炆,救命稻草不能救命那就换一根。
“是白良用吩咐的不让您来吧。”聂知韫浅笑盈盈,指尖轻轻点在他腰间玉带上,“先生若不施救,段将军的斧头怕是要在您身上找条通路了。”
聂知韫抬手狠狠的戳了戳医学士的腰杆,吓得两条腿一软,“我治!我治!”
“请吧,太医。”司马炆起身让开座位。
老医正颤巍巍搭上张郢简的腕脉,良久沉吟:“将军可曾食用北葵?”
“北葵”二字如惊雷贯耳。零碎记忆翻涌而来——破庙里小乞丐捧着热腾腾的蒸饼,少女举着新挖的秋葵笑靥如花...
“可怜的小乞儿,我怎么会撵你走呢?给你尝尝刚买的热乎乎的北葵!”
“郢儿哥,给你卷好了,吃吧。”
“郢儿哥,我刚从山头上挖的秋葵,等一会我就给你蒸!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聂知韫呆若木鸡的看向眼前的张郢简,绷直着身子,脑子里突然又一片空白。
良久,司马炆代为应答:“常食。”
“这便是了。”医正抚须颔首,“有一味药引来子极北霜镜潭的白鱼鱼囊,搭配北葵与白猿,便可解天下百毒。这些药极其稀少,也极其难得,大胤任何一家医馆都不曾藏有此药,除了。。。。”医学士突然顿住,头朝着后头太医署的方向撇了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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