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红小兵也没有饥饿,农场其实可美了。
当然这可是河西走廊。
是霍去病纵马由疆的战场汉武帝南征北讨时的粮仓。
抬头是祁连山白雪皑皑低头是平坦的沃野,玉米高梁欣欣向荣。
赵凌成必须赶今晚的火车回基地,时间不多,带着林衍蹲到一片玉米地里,坐到锄把上搓干净一把莜麦递给他说:“我正在争取,重启调查你的案子。”
林衍接过莜麦打进嘴里,嚼了嚼说:“这是行军干粮真香啊。”
作战年代急行军顾不上生火造饭,莜麦就是主要干粮。
作为高产杂粮,它富含油脂,也最顶饱的,而且吃起来满口留香。
搭配上点野菜,那一袋子林衍能吃两个月。
他嚼的特别仔细,特别慢尽可能品尝着它的香甜,语声也难得轻悦:“重启什么呢我已经认命了,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看看你妈妈的孩子我也正在帮她想名字呢。再说呢现在风声那么紧,万一你自己也受了牵连岂不麻烦?”
赵凌成却说:“但真正的特务潜藏了隐匿了而一旦珍宝岛开战当东北燃起战火他就会重新联络对岸老美如果不顾联合国反对核战依然有可能打响。”
再说:“而且你知道那个敌特就潜藏在西北还在军工系统内。”
这年头是真有特务往对岸传递军事座标的那种。
为什么林衍被定义为了特务头子是因为解放不久他就被计划调往西北亭城的**铸械厂。
但就在特务一案爆发后专案组从他宿舍搜到一本密电本。
那是一次大型的抓特务事件就由帮过陈棉棉的那位老**负责调查。
他的名字叫雷鸣不但是位老**而且**侦破工作做的极好。
最终赵老爷子也点头认同了林衍也是间谍的说法。
那桩案子所牵连到的人有不少已经**。
但是赵凌成知道的林衍是被栽赃的那别**概率也是。
栽赃的人当然就是真正的特务但是他隐藏了躲起来了。
现在风声太紧他不敢冒头可一旦东北开战呢?
林衍停止了咀嚼喃喃的说:“要那样
他出卖至亲的姐姐就是为了阻止毁灭性的战争。
但如果核战最终依然会打响这片沃野依然要成焦土那姐姐不就白**吗?
……
陈棉棉此刻正在大骂俩民兵:“驴日你爹的两个蠢货早晚挨枪子。”
再脚踢一口大缸戳一个的额头:“懒怂收拾着榨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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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继业狗仗人势,也骂:“驴日的,那老头们要是你爹,你也看着他们饿死?”
他其实大智若愚:“**是**,但咱做人,得讲良心呀。”
**农场有水窖,还有用来蓄水的大缸。
陈棉棉此刻押着几个民兵,正在刷洗那口大缸。
她还挺着肚子四面转悠,看看这间屋,再看看那间房,也不知道在干嘛。
……
一帮老头趴在宿舍窗户上,七八颗脑袋,眼巴巴的瞅着看。
有个老头瞅了半天,认出陈棉棉来了:“那不是红旗公社,三支队那个有名的,嫁不出去的野丫头嘛,皮肤变白变漂亮了,但是,她为啥要救咱们呀?”
本地人怕惹上麻烦,从不敢到农改农场来。
陈棉棉突然来,大家就觉得奇怪。
祁嘉礼最了解内情:“为了好接触他的特务舅舅,赵凌成把她给娶啦。”
陈棉棉结婚时都22了,在如今算老姑娘。
光头一剃**一扛,她凶悍到,本地的小伙子没一个敢惹。
当时公社领导听说有个军人竟然想**她,那是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有个老头是新来的,不了解行情:“凌成是赵军赵老的孙子呀,咋能娶个乡下姑娘?”
祁嘉礼冷哼:“要不是赵军底子硬,凌成也得下放**,哼!”
因为赵军**五个儿子,梆梆硬,地位无人撼动。
可赵凌成非但不跟他的敌特舅舅划清界线,还仗着媳妇娘家便利总来探望。
而如果不是他爷爷硬到没人敢挑毛病,他也要下放的。
祁嘉礼就对赵凌成很有怀疑,怀疑他的立场。
而这帮老头子原来总是爱打林衍,抢林衍的食物,但也觉得理直气壮。
一个老头指拖拉机:“那一车馍,是给咱的吧?”
祁嘉礼缓过来,也有脾气了:“大家可要警惕,凌成好像是要腐化咱们。”
谁敢信,在这全国没粮的年月,有人拉来了一车馍。
要不是馍馍会坏,那一车他们能吃到六月,到时候麦子就成熟了。
这帮老**的平均年龄都是五十多岁,属于五七干校下放的那一批。
如果经得住考验,他们以后是要当大领导的,但就看经不经得住。
他们一边**一边锻炼,还不忘警惕,跟敌特分子做斗争。
因为这场**的起始也是为了抓特务,肃清党内的靡靡分子和**人士。
而林衍就是定了罪的,有名的大特务头子。
有个老头实在饿的难受,就问祁嘉礼:“我能不能去偷几块馍?”
祁嘉礼叹气:“能,但她要是送咱馍咱就拒绝,反正馍放久了也会坏,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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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们纷纷叹气:“饿啊真饿。”
他们正说着哐的一声门被掀开陈棉棉进来了。
大屋大通炕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炕腥和人们久不洗澡的汗腥味。
老头们有的还坐着有的反应快的已经躺下了全都闭起眼睛在装死。
却听陈棉棉说:“能动的都下炕去搬砖快点儿。”
她曾经是这儿的女民兵气势摆着呢老头们纷纷下了炕。
储存馍馍比储粮食更麻烦因为它需要绝对的干燥还要防虫鼠。
转了一圈陈棉棉敲定这间屋子来储馍馍。
老头们晚上睡在这儿万一有老鼠来偷馍馍第一时间就能赶走。
马继业和另俩民兵已经抱着砖进来了陈棉棉先打底摆了个样子另一个民兵蠢不会弄但马继业人虽然傻干活是把好手不一会儿已经把底子垒好了。
老头们一边搬砖一边偷馍馍兜兜装的鼓鼓的。
马继光扛着个东西回来正好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扛的东西叫麦仓小麦杆编织成的。
把它再往砖筐子里一套把馍馍全部装进去就能隔潮隔虫。
陈棉棉依然不理一帮老头子只叮嘱马家兄弟:“一出太阳就要开门窗要不然馍馍吸收了水气就发霉了拿完馍馍还要收拾干净以防惹到老鼠蚂蚁。”
见一个民兵木呆呆站在水缸旁她又吼:“去铲苦蕖啊茵陈太老就别铲了。”
这时另一个民兵扛着筐子来了:“姐苦蕖我铲回来了。”
陈棉棉踢他一脚:“日你爹的你家做酸菜不摘不洗啊马继业去烧水!”
老头们特讨厌民兵因为他们要不爱**要不就是愚蠢。
但很奇怪陈棉棉连打带踢满嘴脏话却能使得他们团团转还跑得飞快。
见她又烧了大锅面汤祁嘉礼流口水了:“她要腌酸菜。”
另一个老头说:“苦蕖一腌可就香了酸汤泡馍馍我着不住啦我想投降。”
还有个老头说:“革啥命呢我都快饿**只想吃馍馍。”
祁嘉礼再叹气:“她肯定要为林衍说情才对咱好的说不定还想从咱们嘴里套情报套消息一会她来问话就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什么都不要跟她讲明白吗?”
将来的人无法理解这场**的疯狂也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偏执。
但如果有什么比饥饿更可怕就是战争是大轰炸。
是刚成熟的沉甸甸的麦苗和谷穗被战火引燃让人们陷入新一轮的饥饿中。
所以当老蒋说要联合老美**时人们就会相互猜疑相互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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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会疯狂到亲人之间反目成仇。
西北的苦寒老头们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田间地头最多的就是苦蕖要不腌成酸菜没法下口但是他们不会腌酸菜。
民兵们能回家吃饭也不帮他们他们不止饿还苦吃的苦。
但如果烧一锅热乎乎的酸菜拌汤再把晒成蜂窝状的干馍馍泡进去馍馍会吸满汤汁咬上一口那滋味儿老头们一想就馋馋的狂流口水。
突然祁嘉礼一声咳嗽老头们也纷纷立正因为陈棉棉朝他走来了。
老头们站都站不稳可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陈棉棉并有理他们
她不帮林衍说情也不来套近乎为什么?
老头们鬼鬼祟祟鬼迷日夜蹑手蹑脚凑过去偷听。
玉米地里陈棉棉指着俩民兵的鼻子在骂:“知道为啥别人都调去别的农场就留你俩傻大炮吗因为**要是**上面查下来要**民兵。”
再以手比枪:“你俩得吃枪子儿。”
一个挠头:“许队说的他们罪大恶极**没人追究。”
陈棉棉揪他耳朵:“你亲亲的许大队因为****已经坐牢啦。”
俩民兵消息滞后才听说也被吓到了:“那我们呢我们不会有事吧?”
有一个说:“还有红小兵呢动不动来**咋办。”
陈棉棉说:“那个不用你们管我自有办法你俩胆敢再扬一鞭子**……”
俩民兵表态:“我们就是驴日的。”
陈棉棉抬脚:“田里草长成那样还不赶紧锄草去?”
俩民兵又不情愿了:“我们是民兵呀锄草是**们的活。”
陈棉棉抬脚踢:“驴日你爹的腰子那都是比你爹还老的老头你们不帮忙干活累死他们了呢就不怕你爹遭报应出门被驴日?”
齐腰的玉米田里苦蕖马齿苋狗尾巴草长的乌乌泱泱的。
俩民兵一溜烟的跑了老头们也如鸟兽散。
陈棉棉双手叉腰得缓一缓。
而就在不远处坐在同一把锄头上林衍在看赵凌成两眼忧虑。
赵凌成目望虚空也是一副被雷轰过的样子。
半晌林衍说:“让赵慧退役吧然后来帮你带孩子。”
再指陈棉棉的方向:“她给我粮食吃我很感谢但是凌成我们不能让她来教育下一代她就像就像我那个……”
赵凌成打断了他:“不要拿那种女人跟我爱人相提并论。“
其实他原来没听过陈棉棉骂人因为她在基地的时候不敢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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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衍在这儿**了好几年他最知道了那女人是在男民兵队里混过的。
她比那些男民兵们嘴巴更脏素质更低就四个字野蛮粗俗!
没孩子没所谓前段时间他们还离婚了。
可现在陈棉棉大腹便便眼看就要瓜熟蒂落要当母亲了。
林衍曾经当然有过妻子一位旧社会的交际花但是后来出轨了他上司。
她还带着不知是他还是他上司的一双儿女去了对岸。
林衍刚才想说的正是那个女人赵凌成了然所以打断了他。
拿陈棉棉跟个旧社会的交际花比他很生气。
林衍又说:“你也听到了她刚才……”
赵凌成虽然依旧不知道陈棉棉都经历过些什么。
但毕竟相处过也更懂:“她如果不够粗俗野蛮早就被她妈卖掉或者……了。”
民兵里多的是许大刚那种恶人陈棉棉要不够蛮横早被糟踏了。
西北遍地废弃的水窖那每一口窖里都沉睡着一个不够野蛮凶悍的女人。
在林衍的目瞪口中赵凌成又说:“骂点脏话挺好的。”
他可是从小长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竟然觉得妻子粗俗骂脏话挺好的?
林衍觉得外甥好像有点不正常。
俩人正说着不远处响起呼唤:“凌成凌成?”
长话短说赵凌成掏本笔记本:“美式**是你的长项做研究又不犯法休息的时候你还是继续工作吧万一哪天能**你还有机会能跟老美较量呢?”
他向来懂得如何说服人林衍颤抖着手接过了笔记本:“好!”
另一边陈棉棉在叮嘱马家兄弟:“有啥事就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咱们做人得讲良心那些老头也不能让**因为他们都是你赵哥他爷爷的好朋友。”
马家兄弟一下就精神了:“姐你咋不早说呢?”
陈棉棉又说:“好好干生完孩子我还请你们吃羊肉干好了以后你们顿顿有羊肉吃。”
马家兄弟还得感慨一句:“那我们不成你弟弟陈金辉啦?”
陈金辉虽出身贫寒但从小到大几乎顿顿有羊肉过的是少爷生活。
那生活就是陈棉棉和陈换弟俩辛辛苦苦帮他拼的。
……
林衍并没有跟陈棉棉见面也没跟她打告别。
跟她是否粗俗无关
一帮老头也白激动了因为陈棉棉最终都没跟他们搭腔。
而且经过她一顿连打带踢的辱骂后民兵们居然扛起锄头下田锄草去了。
老头们你看我我看你又都看祁嘉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礼:“祁老,咋回事?”
祁嘉礼的侄子,就是军工基地的祁政委,他原来是搞**工作的,在这儿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他望着窗外沉思许久,却突然大叫:“瞎瞎!”
老头们齐看窗外,一只毛绒绒,嚣张的小小的老鼠一窜而过。
瞎瞎是真美味,比羊肉还香,但年轻人都抓不住,何况他们一帮老头子。
祁嘉礼再看砖头垒成的馍馍仓,不谈陈棉棉,只说:“那馒馒你们要慢慢吃。”
顿了顿又说:“红小兵再来你们就躲,我来顶,以后也别再打林衍了,咱们可是八路呀,咱们的纪律,不**俘虏。”
说来可笑,死到临头了,他们还在这儿讲纪律呢。
……
赵凌成在结婚那天曾问过陈棉棉,蜜月旅行她想去哪里旅游。
新婚有假期,他想去旅游,四处看一看。
陈棉棉却摸着他的衣服说:“我娘说,要我能给我弟弟也弄这么一套衣服,她就会是全公社最风光,最有面子的女人,赵同志,你能把你的衣服送给我弟弟吗?”
赵凌成无法解释她的脑回路,于是送她去读书,了解社会秩序。
他也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忠于老娘,但今天,他好像有点儿理解了。
……
下午一点,陈棉棉指着他回了娘家。
院门上着锁,但她一摸墙缝找到钥匙,就进门了。
进门后她直奔堂屋,把墙上挂的字画和明信片摘了,收音机也抱走。
还有俄罗斯套娃和一瓶茅台酒,都摆在八仙桌上,她找个编织袋全部装了进去。
赵凌成又被她给干懵了,说:“没必要吧。”
他爸的书法算是孤品了,能拿回去当然好,但收音机什么的他不想要了。
他可以买新的,别人用过的他嫌脏。
但陈棉棉已经进了西屋,那是许小梅的房间,她正在卷厚厚的羊毛毡。
羊毡也是赵凌成买的,她带回来给了许小梅。
这是纯羊毛,而且是反复捶打压结实的,自打61年开始为苏联还债,为了集中羊毛,它已经不生产了,这得带走。
陈棉棉翻了半天,没找到女式呢子大衣,只得暂时作罢。
赵凌成担心吊胆的,因为王喜妹可不是善茬。
他啥也不敢说,不敢问。
陈棉棉像鬼子进村一样扫荡,他就忙着往车上绑东西。
碰到人,俩人也不打招呼,再骑上摩托车,直接奔红旗公社。
公社的大队长也姓陈,此刻正趴在办公室睡午觉。
陈棉棉悄悄接了杯开水,又把她活**的奖状从墙上揭下来,刚走到门口,正在打呼噜的陈**醒来了。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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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他笑了:“这不是咱红旗公社最出息的姑娘,棉棉吗?
跟着她出门,他又说:“别的闺女嫁了人就忘了娘,你不一样,你心系娘家,为娘家谋福利,你娘家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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