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微光》
每次回到家,都是难得的放松时刻。客厅茶几上铺着母亲未完工的十字绣,那是一幅的山水图——葱郁的树木间,孩童追逐纸鸢,老者悠然垂钓,针脚细密整齐。左上角镌绣着四个大字:“阖家团圆”。
“这是一项大工程啊。”陈胜夸赞道。
“等你考上大学就做完了,到时就挂在这里。”母亲笑着说,手指轻轻抚过绣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绣布上,那些彩色的丝线泛着温暖的光。
午饭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母亲靠在床头小憩,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拿起绣绷。针尖突然刺破手指,鲜红的血珠渗进绣布上的青山。她刚把手指含进嘴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在这时响起。母亲捂着心口拿起话筒,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方言:“侄媳妇哎!”是同爸爸一起打工的陈联风打来的,“定明在工地上磕到了,你赶紧来趟医院吧哎,县医院哎,快点啊!”电话挂得仓促,尾音里带着颤抖。
母亲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绣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唤来陈胜时,那幅绣到一半的“阖家团圆”从膝头悄然滑落,银针还斜斜地插在未完成的湖面水光里。
去县城的班车上,王芝芬一直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她的掌心冰凉,湿冷的触感一点点浸透陈胜的皮肤。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放风筝——那根牵着风筝的细线,在风中绷得笔直,笔直得让人心慌。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爸爸正在里面抢救,陈胜顿感脑袋一片空白,脚底轻飘飘的,陈联风像只困兽般来回踱步,见到母子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急得抓耳挠腮。
然而,王芝芬却展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她抓住老陈的胳膊,叫他不要烦躁,问定明到底是怎么伤得,有多严重。
“从架子上,哎掉下来的,磕到头了,昏过去了哎。”陈联风磕磕巴巴的介绍着缘由。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母亲挺直腰背站在门口,仿佛一尊雕像。陈胜看见她后颈渗出颗粒分明的汗珠,却始终没有抬手擦一下。
手术室的红色信号灯忽远忽近,或明或暗,一会聚焦成硕大的太阳光圈,一会幻化成无数复眼一样的小灯。王芝芬始终直挺挺地站着,仿佛一松懈整个人就会垮掉。老陈蹲在墙角,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水泥灰从他皱巴巴的工装裤上簌簌落下。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脸:“手术完成了,但...”他的目光在母子俩之间游移,“得送ICU观察。”推出来的父亲像一具苍白的剪影,呼吸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随着推车的移动轻轻颤动。
就这样,父亲刚推出来又推了进去,随后医生交了实底,说病人不是很乐观,尚未脱离危险期,即便后面有好转,依然存在醒不过来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王芝芬问道。
当医生说出”植物人“三个字时,陈胜看见母亲的身子晃了晃。而他却恍惚听见一阵不存在的蝉鸣——明明现在是春天,窗外只有风吹过光秃树枝的沙沙声,可那记忆中的蝉鸣却在他耳边挥之不去,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工地上的人把陈定明送来时,预缴的手术费像是一块遮羞布,勉强盖住了血淋淋的现实。等他被推进ICU,那些人就像晨雾一样消散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ICU的费用单像雪片一样飞来。王秀芬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手指在”每日预估费用“那一栏反复摩挲。她同陈联风去工地讨说法时,陈胜要跟着去,被她厉声喝住。那天她回来时,裤腿上沾满了工地上的红土,嘴唇咬出了血印子——包工头跑了,总包方的人叼着烟,说定明是“违规作业”,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医院走廊里那个定海神针般的母亲,回家后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倒在了炕上。陈胜守了整整一夜,凌晨时分困得眼皮打架,却被一缕熹微的晨光惊醒——枕边母亲的头发竟全白了,当时陈胜的心里就跟刀扎了一样。
母亲的心早已碎成了千万片,可她在外人面前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就像家里那堵被雨水浸透的土墙,表面看着还算完整,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家中的顶梁柱塌了,而如今包工头跑了,赔偿款都没拿到,母亲只得挨家挨户的借钱,但收效甚微,治疗费用如一个无底洞,压的全家人喘不过气来。
“芝芬,算了吧。”隔壁大娘拉着母亲的手叹气,“会把你们一家拖垮的。”母亲把手抽回来,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躺在炕上,孩子们回家就能喊声‘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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