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出头,薄薄的乌云笼罩洛沙村的上空,昏暗的日光吞噬叶子的鲜绿,为所有房子和院落刷上阴暗的黛色。
张默喜被外面的哭闹吵醒,哭的人如丧考妣,骂人的土话狠辣恶毒。
天井难得空荡荡,她看了看紧闭门的西厢,抱威猛去爷爷家寄放。
一出门,哭声和骂声更清晰,什么“我弄儿死得好惨”,“毒婆子不得好死”之类。
走着走着,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感受到路上弥漫明显的阴冷。
许多村民又来到毒婆子的家门前撞门,男人们如同发疯的红眼公牛,不顾一切地劈门。
浓浓的奇怪臭味从小别墅传出,像是死老鼠混着臭鸡蛋和死掉的鱼,扔在许久不清理的垃圾场里暴晒,恶臭使人作呕。
她吃惊浓浓的阴气和黑色怨气也来自小别墅内,竟然比李成娟的阴气和怨气浓郁十倍。
“咕咕咕……”
怀里的威猛盯着小别墅动来动去。
终于,防盗门被暴力劈烂,一群人愤怒地冲进去。
没多久,惨叫从小别墅的二楼传来。
“死人了!死人了——”
张永花跟随张默喜的爷爷奶奶来凑热闹,她迅速走到张默喜旁边:“发生什么事?好臭啊。”
“毒婆子可能死了。”
“啊?”
警察闻讯而来,禁止所有村民进入小别墅。
凡是进过屋的人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发冷似的哆哆嗦嗦,蹲在路边自言自语:“毒婆子死了……死了……”
“怎么死的?”卷起裤脚的老汉问。
“不、不知道……脸……毁了……很臭!”
“不该呀,如果是昨晚死不会这么臭。”
一阵阴冷的风卷起黄色的尘土,朦朦胧胧笼罩一道模糊的人形。
见过尸体的村民脸色铁青,“哇”一声吐出来,手脚是凉的。
张默喜让张永花先去学校,然后走向哭天抢地的老太婆。“婆,你们为什么一大早就来找毒婆子?”
泣不成声的老太婆攥着手帕:“我家小勇命苦啊!被毒婆子吓唬后丢了魂发高烧,刚刚发现他走了,呜呜呜……”
“走了?丢的魂没叫回来吗?”
老太婆闪烁恐惧之色,背向小别墅低声说:“没……阿梅家先喊的魂,然后是春花,最后是我为小勇喊……小勇的魂没有回应,生鸡蛋破了!”
张默喜暗道蹊跷。“叫魂失败人就会没了吗?”
家人带着生鸡蛋到丢魂的地方叫当事人的名字,然后带生鸡蛋回家。途中,生鸡蛋不能破,否则叫魂失败。
“不会!”老太婆不安地揉手帕,擦着眼泪喃喃自语:“顶多一直睡觉或者痴呆……”
说着她想到什么,一个激灵,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差点摔倒。
张默喜回望怨气冲天的小别墅,观察怨气不停地往外扩散——快要笼罩整条村子。
这时,余光处的树下伫立一道红影。
她以为晏柏出来了,急忙一瞥,不料斜对面的树下空无一人。
这事发生在她和叶秋俞调查的节骨眼上,不对劲。
以防万一,她偷偷地在爷爷家的大门墙根,贴一张辟邪的黄符,用瓦罐和木头遮挡,交待妈妈别让爷爷发现。
妈妈猜符是大爷的,没多问。
异变发生在她去学校的路上。
小别墅的二楼,法医为吴心莲的尸体做检验。
“啊——”旁边的警员率先大叫。
死不瞑目的吴心莲突然坐起来,暴凸的眼珠子似乎有了焦点盯着办案人员,吓得大家差点心脏骤停。
法医比较冷静,经过初步检查,她确信吴心莲已经死了,脸上连尸斑也出现。“是肌肉抽搐现象,正常的。”
四周的警员却不认为正常。
屋里没有入侵的迹象,吴心莲的十个手指头没有血迹,左脸却留下三条长长的、血迹凝固的伤痕。
最诡异的是她死前的表情——她的瞳孔比普通死者扩散得要大,双眼暴凸,舌头伸出,死前受到极大惊吓。
要是在城市,他们坚定无神论,但这是农村,什么牛鬼蛇神的传说没听过?80年代时,他们的前辈还追过僵尸呢。
“赵法医,吴心莲的死亡时间能推测吗?”
“超过24小时,48小时内。”
“哦……啊?超过24小时?”
法医吃力地掰下尸体的上半身,摆成仰卧状。“尸体已经僵硬,深青色的尸斑全部集中在后背,必定死了24小时以上。”
“可是外面的村民说,村里三个男孩在昨天下午见过死者,而且不超过48小时的话,尸体不会这么臭吧?”
“这天气热得在地上煎鸡蛋,尸体腐烂的速度加快很正常,不过臭成这样确实没见过。”法医戴了两层口罩也阻挡不了巨臭扑鼻。
另一个警员迟疑道:“昨天见过吴心莲的三个男孩都死了,大人在清晨五点到六点之间发现,昨天是不是真的有人见过她,很难说。”
这件案子处处透出邪气,尸体巨臭,他们不想多呆。
进屋的警员迟迟没有出来,围观的村民没热闹可看,也没法从录口供的警员嘴里套话,人潮逐渐散去。
一小时后,法医经过家属的同意,把吴心莲的尸体带回去解剖。
失去孩子的三户人家准备为孩子办丧礼,忙得焦头烂额,村里的婶母和壮年男人分批去帮忙。
家人哭声凄惨,倒是有默契地不提毒婆子。
其中一个丧子的妇女哭肿双眼,端着擦过遗体的水走出儿子的房间。她浑浑噩噩地下台阶,泼水到天井。
来帮忙的客人出出入入天井,魂不守舍的她看见人群中混有一道红色人影。
皱巴巴并带有三道疤痕的脸,扬起歹毒的笑,露出一口黄牙。
妇女定睛一看——根本没有客人穿红衣服!
“报仇……她来报仇了……”
天上的乌云久久不散,阴冷的风扬起尘,买元宝香烛归来的老汉骑着摩托车,被尘土迷了眼,看不清前面的路。
幸好村里的路走了几十年,他眯眼也能驶过去。哪知有人不带眼睛出门,听见摩托车声也横穿村路,穿的红衣异常扎眼。
老汉来不及急刹,直挺挺地撞过去。
车头撞到的人像纹丝不动的大山,他首先飞出去,翻跟斗摔在地上。巧的是,地上有一小块尖石,磕破他的后脑勺。
鲜血缓缓地在黄泥路上蔓延。
摩托车摔落路边的田沟。
“三舅!”恰好路过的两个中年人跑过来,不敢贸然扶老汉起来,其中一个拨打120。
“救护车很快来,三舅你别睡着。”
老汉惊恐地盯着两人的身后,张嘴想说什么,瞳孔开始扩散。
穿红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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