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一点多。
卸去浓妆,洗掉一身疲惫,谈箴换上柔软的浴袍,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不远处的大海在夜色中浓稠如墨,四下宁谧,只有潮声阵阵,裹着凉爽咸涩的海风涌入室内。
他没开主灯,只留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朦胧昏暧的光晕。
窗边放着一张宽大的藤编摇椅,谈箴陷进去,让身体被堆叠的靠枕松懈包围。他拿起矮几上冰桶里镇着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水晶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脆响。
辛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线灼烧感,从唇齿间蔓延至肺腑。
酒精像温和的潮汐,缓缓漫过理智的堤岸。连日来的紧绷感被丝丝缕缕地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的、悬浮般的微醺。
视野边缘微微模糊,窗外的海景和城市的灯火融成一片流动的光斑。疲惫感沉沉压下,他的眼皮有些发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冷的杯壁,望着窗外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蓝。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那片舒适的混沌边缘时———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显示【RJ】
谈箴的目光迟缓地聚焦过去。
倏然,他的眼神清明起来,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还是伸出手划开了接听。
“喂?” 声音带着酒精浸透的慵懒倦怠,尾音无意识地拖长了一点。
“结束了?”容缄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调子,听不出情绪,背景音异常安静。
“嗯。” 谈箴又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微热的喉咙,酒意灼灼。他放松身体更深地陷进摇椅里,声音含糊:“刚回…躺了会儿。”
短暂沉默。
听筒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谈箴这边,冰块在杯中轻微晃动的细碎声响。
“看窗外。”容缄打破沉默,简洁明了,没有任何铺垫。
谈箴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但身体还是依言转头,将视线投向更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瞬间——
“咻——砰!”
流光骤然撕裂沉寂的夜幕,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冲云霄,在墨蓝的天幕最高点轰然炸开。
不是体育场那种密集喧嚣的集体烟花。
似是冰晶凝就的巨树在夜空中恣意伸展枝桠,银白色的光芒纯粹而冷冽,瞬间点亮了整个海平面,将墨色的海水都映照得波光粼粼。
光芒璀璨却不刺眼,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美感,在最高点持续绽放,缓缓坠落,仿佛洒落了无数细碎的钻石。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银色的烟火在辽阔的海天之间次第绽放,节奏舒缓而隆重,每一朵都形态各异,却都惊心动魄,极尽清冷和绚烂。
酒店房间没有开灯,窗玻璃清晰地倒映出他微微睁大的眼睛,漆黑的瞳珠被不断升腾绽放的银色光芒点亮,像是沾上碎雪的乌丸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失语,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显然不是官方组织的余兴节目,位置、颜色、形态都太过独特,指向性过于明确————
这场银花火树,是容缄专门为他一人而放。
“新年礼物。”容缄开口,隔着遥远的距离,穿透烟火声,清晰落入他的耳朵里:“小绥,喜欢吗?”
谈箴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手机外壳紧贴着发烫的耳廓。
窗外,最后一朵巨大的银色烟火缓缓凋零,细碎的光点如同星尘般洒向深蓝的海面,留下短暂的璀璨轨迹,最终归于深邃的夜幕。
电话那头,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嗯。”他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几乎融进窗外的海风里,“容缄,新年快乐。”
……
视野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随即被光怪陆离的色彩和喧嚣人声取代。
那是他被父亲谈林森送到容庭后,过的第一个年。
容庭张灯结彩,古典漂亮的宫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喧嚣声同食物热腾腾的香气、组成属于“家”的热闹团圆气息。
但这热闹与他无关。
八岁的谈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雕花椅上,稚秀的眉眼尽是和年纪不相符的漠然,有种置身事外、格格不入的抽沥干。
周围穿梭的佣人、嬉闹的容家小辈,目光偶尔掠过他,带着好奇或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精致摆设。
年夜饭丰盛得令人眼花缭乱,可每一口食物都味同嚼蜡。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酸,趁着无人注意,他悄悄溜出主厅。
冬夜的寒气像冰冷的针,瞬间刺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忘了穿外套。
刺骨的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眶也被冻出红意。
但是谈箴不想回去。
他缩在粗大的朱漆柱子后面,抱着膝盖,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庭院里积着薄雪,月光洒下来,一片清冷死寂,与身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宅子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在他被冻得手脚都失去知觉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外套突然从天而降,将他整个儿严严实实裹住。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茫然地抬起头。
廊下昏暗的灯光勾了出少年挺拔利落的身形,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眉目深邃,眼神疏离,深色眼瞳在清寒月色下泛着轻微的绿沈色泽。
......是才回到容家不久的那位三少爷,容缄。
谈箴听佣人们私下议论过,这位少爷幼时走失,前些日子才被寻回,似乎也融不进这看似圆满的容庭。
谈箴仰起脸,冻得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叔?”
少年容缄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然后,他便在离谈箴不远不近的地方,靠着冰冷的廊柱坐了下来,目光投向庭院深处无边的黑暗和积雪,眼神淡得没有半点人气和暖意。
寒风依旧在回廊里穿梭,但裹着那件带着少年体温的厚外套,谈箴觉得那股刺入骨髓的冷意被驱散了大半。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在热闹团圆的除夕夜,躲在这一方冰冷角落,共享一份清寂静谧。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谈箴几乎要在那份奇异的安宁中睡去。少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要不要放烟花?”
谈箴一愣,困意瞬间飞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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